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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梧闻言挑眉,“不都是我的画?哪有什么规律。”

“有的。”江沉轻声道:“上面是你全部售出展出的画,包括那些原定要对外的作品。比如英格兰被撕毁的那些,原定也是要展出的。”

千梧怔了怔,“还真是……等等,那幅熊应该不算。”

“对。”江沉声音低哑,“所以我又有些拿不准。如果说是这条规律,熊违背了,此外还少了两幅。”

千梧惊讶问,“少什么?”

江沉停顿片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刚在心里算,你全部公开作品应该是八十二幅,上面八十一,多了一幅不该有的熊,少了两幅画。一幅是《诸神黄昏》,还有一幅该是两年前被你烧掉的那幅肖像。”

千梧愣了好一会。

两年多前,一位军火商求他为夫人作画。在他出名后,豪门贵族这种请求数不胜数,他通常都不会接受。但那人邀请他去山庄喝下午茶,向他展示自己的艺术藏品,确实是个有艺术审美的商人。他的夫人温情脉脉,裹着披肩出来为他们斟茶时,千梧有一个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昔日江夫人的影子。

就是那一个恍神,千梧松动了。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千梧在山庄住了一整个月,用心替他们完成了一幅双人肖像。

“还没问你,为什么接那种请求,又为什么烧掉?”江沉昏沉地抬眸看着他,“我只在报道上看到了结局,说你烧画还差点烧了人家一间客房,赔了一笔巨款。但媒体显然也解释不清你的路子,真让人摸不到头脑。”

“哦。”千梧恹恹道:“没什么,一时冲动应下了,后来画的心烦罢了。”

因为那时正逢换届选举,军火商作为一方支持者四处演说,他的夫人也时常在公众下露脸。在某次演讲中,她说了一句话,是很小时候江夫人在一次公开演讲中说过的。

“江家拥有的不是权力,而是守卫帝国的义务。希望我们的坚定能够换来你们安心。”

江夫人昔日是帝国上下爱戴的夫人,德行与名望高过所有更高位的女性。千梧亦是后知后觉那女人并不是相像,而是刻意模仿,顿时心生厌恶。

江沉低哑地笑,“脾气大的要死,我之前闲着没事还算了算,你成名后得罪各路人物,赔的钱是不是比赚的多?”

千梧一噎,瞪着他,“有意见吗?”

“没有。”江沉呛着笑了两声,“只是有时候半夜醒来喝水忽然会想到前男友,与沉湎伤情相比,反而更多担心他最近是不是又赔款了,还能吃饱饭吗。你最能惹事那段时间,隔三差五就要在杂志上见你赔钱的那些新闻,还见过你卖房产的报道。”

“闭嘴吧。”千梧面色不善,“赚的钱赔掉一多半,剩下部分用来请心理医生了。”

“哦。”江沉看着他的眼神温柔含笑,又有些心疼,低声道:“以后就会好了,不需要心理医生,赚的钱去掉得罪人赔的,还能留下一小部分。”

千梧:“……”

江沉说完一句玩笑话,又低下头闭上了眼。

他的状态很不好,不仅是他,就连千梧也觉得那股冷意似乎能把人全部包裹起来。从骨头缝里叫嚣的寒冷,如果不动一动说几句话,仿佛就要在冰冷中沉睡。

所有人身上的红痧都在悄无声息地蔓延,藏馆并不是所谓的中场休息站,而是一道强行拖住人脚步的关卡。

千梧在掌心中哈着气,低眸轻声道:“江沉,别睡。”

“嗯。”身边男人闭目回应:“我醒着,放心。”

“你随时会睡着的,很危险。”千梧伸手捂住江沉的手,那只手冰冷,手指在他合拢的手掌中轻轻动了动,十分僵硬。

千梧又在掌心中哈气,搓着江沉的手,那些红痧被他搓动得似乎更加红了。

“钟离。”千梧回头问,“我们还有多少药?”

钟离冶低声道:“不增加新伤的话,外伤用药够我们走出这个副本。普通抗生素充足。专门抵抗瘟疫的药——我路上吃了一粒,屈樱伤重吃了两粒,彭彭没用上,我们三个还剩三粒。”

“我和江沉还剩两粒。”千梧做了决定,“今晚每人吃半粒,不管外面如何,先活过今晚。”

“好。”钟离冶点头。

彭彭说,“我先不吃了,我症状轻,还能撑一撑。”

钟离冶闻言把自己刚掰下的半粒又用小刀切成两个四分之一,把其中一个递给彭彭。

千梧从福袋里摸出一粒药,没有掰,“我没什么事,你都吃了吧。”

江沉闻言昏沉沉地睁眼看了他掌心的药片一会,像是已经有些迷离,竟然没有反对,伸手缓缓拿起药,又有气无力问道:“有水吗?”

“有。”千梧低头从福袋里翻出水袋递过去,“多喝点吧,没关系的。”

江沉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就水吃了药,闭目继续养神。

楼梯上有人下来的声音,一个人背上扛着一幅巨大的画框,千梧一眼扫过去,算是他售出价格最高的一幅。

画框按理说不该很重,但那人背着画却气喘如牛,仿佛要被压死了。

“果然不能无限地拿,这玩意死沉,价格越重的越沉。”那人对他们说,“但你们真的多虑了,这画绝对不是什么危险东西,背着它在身上就不觉得冷。真的,这画框是暖和的。”

琪琪也下来了,她选了三幅小的,抱着稍微轻便点。她用画框在地上摆出一块地方,小心翼翼地躺上去,说道:“这或许算是今晚关卡的重要物资,不然会冻死的。”

千梧沉默不语,江沉片刻后才重新睁开眼,像是吃下的药起效,重新有了点精神。

“你们选画的标准是什么?”

琪琪说,“我们在上面讨论了一下,最终算分应该是看总价。所以力气大的男的挑了比较重的高价作品,拿的少。女人就拿稍微便宜一些的,多拿一些,大家最终都差不多。”

“嗯。”江沉点头,“是个办法。”

“你们真的不上去看看吗?”琪琪犹豫了一下,“这些画太重了,我们分配后还有几幅带不走,真的太重了,每个人的体力都在极限,留下很可惜。”

江沉说,“都是千梧的画。”

“我知道。”琪琪说,“认出来几幅,后面的也不难猜。看来你没有骗我们,千梧确实是神经宿主。所以你们队的人还是考虑一下吧,剩下那些拿在手里,别让千梧冻死了。”

千梧始终沉默着,他看向江沉,有些担心。

江沉才是快要被冻死的那一个。即便江沉依旧冷静淡然,但他却能分明感受到他的状况很糟。

“我们上去看看吧。”江沉忽然对千梧说。

“嗯?”千梧微愣,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低声道:“还是不要。他们说画框暖和,听起来更像神经抛出的鱼饵了。”

“我知道。”江沉低声道:“我们上去看看那幅小熊还在不在。它怪可怜的,如果没人拿,我想把它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