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总是一如既往的有办法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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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的稽税院,不设立掌院事,并没有超出张居正的预料,言官被抓,也没超过张居正的预料之外。
甚至稽税院在成立之初,不设立掌院事,对张居正而言,对于他的新政而言,也是可以接受的。
就以大明眼下的官场生态而言,掌稽税院事,最有可能成为稽税院发展的绊脚石。
大明新政的阻力,一言以蔽之,就是数千年以来的封建根基,根深蒂固。
需要用更加激进的手段去进一步的梳理,而张居正本人和他所在位置和立场,决定他不能更进一步,他不是做不到,是不能做,再往下就涉及到了摄政的问题了。
朱翊钧不介意,但是朝臣们都很介意张居正威震主上这件事。
万士和听从王崇古的建议,前往了解刳院提领了王景龙。
王景龙已经不知人事了,就是还活着,但是完全没有了意识,按照陈实功和李时珍的说法,就是某次用药不当,导致了王景龙脑萎缩,而且是重度。
而且陈实功和李时珍已经清楚的知道,血压过高会影响到脑功能,甚至造成各种脑部疾病,比如之前谭纶因为甲不离身奔波了七日,突然出现了面瘫的征兆,就是因为多日劳累的高血压导致。
解刳院是直接打开王景龙的脑袋,观察到的现象。
当然把王景龙抬走到张居正的府邸,告诉小皇帝要面对的危险,还是做得到的。
万士和信心十足的到了全楚会馆,见到了张居正,把王景龙抬到了元辅的面前,其意不言而喻。
小皇帝现在还太小了,自己的班底还没培养完全,甚至连宫里的红盔将军、宫廷戍卫,都不是陛下的心腹,张居正如果不在朝中,如何能行?
“还活着呢?”张居正再见到王景龙也是格外的意外,他以为王景龙已经死了。
其实王景龙这样,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元辅啊,留下吧,至少让陛下到了加冠的年龄,二十岁。陛下幼冲,你怎么忍心就这么让陛下这么小的年纪,面对这么多的风浪?再出一次事,恐有大祸。”万士和苦口婆心的说道。
台阶已经铺好了,皇帝下旨,百官请命挽留,张居正只需要点头,连风力舆论都不用顾忌,甚至,只要他留下,张居正立刻会成为百官心中的圣人。
因为张居正留下,那抓到了天牢里的言官和他们的家眷就可以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了。
张居正还在,对张党的攻讦不过是提意见;张居正不在,就是矛盾升级为路线之争。
张居正留下,这些言官就会给张居正歌功颂德,因为朝臣清楚的明白了张居正劝仁恕的意义,史书也会说,皇帝幼冲少不更事,性情多戾爱杀人,太傅勉劝止,天下承平。
一切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张居正点头了。
张居正却摇头说道:“陛下,已经有足够的能力面对这些风雨了,你没发现吗?之前的见外使,我只会说陛下英明,近来大朝会、朝会我也只会说陛下英明,最近连在文华殿,我也会说陛下英明。”
“陛下啊,完全有足够的能力为大明的百姓,遮风挡雨了。”
张居正仍然不肯,万士和人都傻了,他已经用尽了手段,结果却是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这张居正为何这么的固执!
“陛下,睿哲渐成。”张居正示意万士和抬走王景龙便是。
万士和一步三回头,还没走出正厅,又急走了几步,走到了张居正面前,低声急切的说道:“先生!陛下如此倚仗先生,先生如此一走了之,若是陛下心中对先生决绝离去,有了怨怼。”
“新政、国势、天下,先生都不在乎吗!”
“皇帝心里一旦拧了疙瘩,谁能捋平它!”
“先生为成全自己名声,就如此不顾江山社稷之安危吗!”
万士和太清楚了,张居正一走,大明振奋的国事,就会出现很多的不确定性,帝国的太傅元辅的离任,就是会影响到大明的国运。
张居正却满是笑意的说道:“不会,陛下不会因私废公,更不会胡闹,陛下啊,比我还希望大明再起,正因为我知道陛下不会,所以我才能放心离开。”
“哼!哼哼!!”万士和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
万士和去了西苑的宝岐司,朝见了陛下,将其中诸事详细说明,一字不差,生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朱翊钧的反应,比万士和想的好的多,至少没有生气,少年天子沉稳气,国之大幸也。
“大宗伯,你知道先生为什么执意离去吗?”朱翊钧看着万士和平静的问道。
“臣诚不知,臣僭越,元辅所行之事,决不能退,他只要离开了京堂,离开了文华殿,那些个恨得他咬牙切齿的官吏,会把他撕成粉碎啊,陛下,怎么样也要留下元辅啊。”万士和十分清楚张居正离开权力中心的下场,那就是万劫不复。
除非皇帝护着他,但是皇帝下了数道圣旨挽留夺情,张居正固辞,搞得皇帝非常没有面子的同时,皇帝心里会怎么看待这段时间的师生关系,如何看待张党,如何看待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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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站起身来,走到了宝岐司广寒殿的殿门前,伸出了手,雨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他满是感慨的说道:“他在试图证明一件事,证明一个没有了他张居正依旧可以再兴的大明。”
“这是他必须要证明的,否则,所有的新政一旦离开了他,就不能正常运转了,那就代表着新政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无法获得更进一步的认同。”
“这就是先生的目的。”
“臣愚钝。”万士和可以理解,但是他不赞同,张居正执意辞行,这种行为,在政治中,非常的幼稚!
是的,就是幼稚,人失去了权势,连鬼都不会上门,这就是世态炎凉。
张居正等同于说把所有的赌注,全都压在了小皇帝一人的身上,小皇帝年仅十五岁,稚嫩的肩膀,能扛得住吗?
张居正本身就是一个浪漫理想主义的践行人,他相信皇帝,就像皇帝在万历元年刺王杀驾后,惶恐不安,完全相信他张居正一样。
这种相信,何其珍贵。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万士和已经计穷,张居正执拗起来,谁能左右他的决定?他是把所有的招数都穷尽了,但是完全没有效果。
“不急,朕还有办法。”朱翊钧看着万士和,露出了一个淡定的笑容,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圣旨,递给了万士和,让万士和先看看他的应对之策。
万士和越看眼睛瞪的越大,甩了甩袖子,五拜三叩首的大声喊道:“啊呀呀,陛下英明!果然,还是陛下有办法啊。”
难道,陛下真的是天才?
能把手中的权力,运用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不是天才是什么?
在所有人都找不到对策的时候,陛下一甩袖子,就是一个办法,而且这办法确实有用。
如果说之前,万士和是万事和的和事佬,是奉旨骑墙、两面三刀的墙头草,那现在他就是铁杆的皇党,陛下总是如此一如既往的有办法,而且另辟蹊径,令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另辟蹊径。
朱翊钧露出了一丝笑容,甩了甩袖子说道:“冯大伴、张大伴,摆驾全楚会馆,朕去给先生送行。”
朱翊钧将早就写好的圣旨,递给了冯保,让冯保先行一步去宣旨,他准备准备随后就到,他同意了张居正致仕,同意了张居正丁忧,换了一种法子,让张居正继续发挥他的作用。
想跑?哼,没门,在老朱家做官,不给他榨干净最后一丝光和最后一点热,就像退休躲清闲,想都不要想!
冯保带着一大堆的尾巴,来到了全楚会馆,等待张居正出门接旨之后,才吊着嗓子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天明命,为天下君,进退予夺,朕实主之,岂臣下所敢自擅?元辅张居正受皇考顾命,辅朕幼冲,摅忠宣猷,弼成化理,以其身任社稷之重,岂容一日去朕左右?”
“然,言者人子大论,朕夺情于太傅为欺世盗名之事,诋先生为不孝矣,斥先生为贪位矣,詈先生为禽兽矣。此无下之大辱也!”
“先生精忠为国的心,天地祖宗知道,圣母与朕心知道。那群奸小人乘机排挤,自有祖宗的法度处治他,先生不必介怀。”
“先生固辞朕为天下留先生而不得,勉为其难应允一二。”
“今以先生真忠大义,明达吏事,法令宽平,任人惟贤,不分卑贱,挽天倾地覆之功,封先生为宜城伯,岁禄八百石,缕缕之忠,惟天可鉴!”
“累朝成宪,布德施惠,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张居正猛地抬头,人都蒙了…皇帝这是出的什么招?准了致仕,却给了爵位?
张居正一脸懵逼的接过了圣旨,一头雾水的看清楚了所有的字,的确是给他封伯了,他现在就两条路,要么同意封伯,要么同意夺情起复。
皇帝给了他个好玩的选择。
大明的官吏其实追求的是世袭罔替的权力,这种世袭罔替是以缙绅的形式来实现的,但是大明还有一种世袭罔替的世袭官,那便是封爵。
“陛下说了,先生要么不走留任,要么走了领了这爵位,否则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走了,陛下都无法保证先生还能回来,这样先生有超品的宜城伯在身,哪怕是没有世券,也是终身享禄,陛下也好护先生周全。”冯保甩了甩拂尘,笑着问道:“先生,如何应对?”
“臣叩谢陛下隆恩。”张居正明白了皇帝的担心,只能谢恩领旨了。
他之前是从一品的太子太保领正一品俸,那是万历二年全楚会馆开馆,让楚地学子投靠时候,朱翊钧为了表示师生情谊的加赐,后来升转为正一品的太傅,领的是伯爵俸,这本就是加赐,张居正为此多次推辞,但是最后都拗不过皇帝。
万历四年定实俸,不再折钞,给银币之后,这伯爵俸,就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俸禄不折钞后,就是朝廷举起反贪大棒的那一天,给足了俸禄,再贪,皇帝自然要用大明神剑将其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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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点头说道:“那就是了,陛下先前就令礼部在西山择了陵寝,先生之父卧寝之地已经选好,至于结庐守孝,则大可不必,陛下已经令人前往就近修了宜城伯府,先生等到七七之期,就可以前往了。”
“哦,对了,陛下还说了,先生既然是国之勋贵,这丁忧期间,虽然不办差,但是还要听政,责令司礼监将每日奏疏送至宜城伯府,后日取回,先生仍贴浮票。”
既然领了国家的爵位,就不能不做事,白白领俸禄。
那么不办事,也要听政,每天的奏疏送到西山宜城伯府,若是张居正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都可以说。
“这不合乎礼制。”张居正听闻呆滞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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