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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恍然大悟,在这等着他呢!

原来王崇古当初给儿子请官职,点了孙继皋的目的,是为了自保!

这强盛的求生欲,在皇帝还没打出杀之前,王崇古已经打出了闪!

礼部议定,五月十三日,皇帝至午门外,宣奏罗旁捷音,这个礼仪要进行一整个上午,十分的冗长,但是朱翊钧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捷报这种事,礼仪繁琐一些就繁琐一些吧,毕竟要宣旨嘉奖有功军兵。

凌云翼升官右都御史兼任两广总督,荫一子锦衣卫副千户,赏银及飞鱼服。

鹰扬伯、吕宋总兵官张元勋赐世券,额外恩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世袭。

广西总兵李锡实授都督同知,荫一子本卫所百户世袭,一应参战军兵文武皆有恩赏。

值得注意的是连吕宋总督、泗水伯国姓正茂,以酬借兵之实、始事有功,张元勋是殷正茂借给凌云翼的,这是借兵的功劳,而始事有功则是殷正茂有奠基的功劳,两广局势变好,殷正茂有功劳。

兵部尚书谭纶升俸一级,侍郎梁梦龙、曾省吾及该司郎中升赏有差。

“这倒是面面俱到,人人有赏赐,不过为何内阁辅臣无赏?难道辅弼不重要吗?理当恩赏。”朱翊钧对这份名单带着一些不满,每次军功赏赐,都不论阁老们的功勋。

这日子久了,阁老们还不得心生怨恨,作为帝国的决策层,阁老们心生不满,那边军要倒大霉了。

人人都有,唯独阁老没有,阁老不拿恩赏,其他人如何拿恩赏?

王崇古十分确信的回答道:“陛下容禀,江陵先生万历三年春论宁远伯李成梁边功,先生已奉旨,以后边功不许叙及辅臣,臣等又岂敢身冒犯之?请赐停寝、以安微分。”

张居正不拿,吕调阳和王崇古也不能拿,杨廷和回乡丁忧,张居正不回乡丁忧就是成为禽兽了。

所以,张居正得拿。

“那时候就已经形成了的常例吗?”朱翊钧觉得这样不对,他斟酌了一番,看向了万士和。

万士和收到了信号,要给反馈,他想了想说道:“陛下啊,边功不许叙及辅臣,因为辅弼为元气大臣,本就参与国策决定,有威震主上的嫌疑,要是再有军功傍身,恐有流言蜚语了,与阁老名声不利。”

“倒是这致仕或者青史留名,自然会有论述。”

“哦,原来如此。”朱翊钧就是为了引导万士和说出这个论断来,他给张居正封了个流爵宜城伯,朝臣们受限于皇帝的禁令,不敢多谈,但是不代表心里没有疑惑,为什么?

万士和所言就是为什么。

边功不叙及辅臣,是为了防止有僭越主上威福之权的事情发生,这是迫于现实的妥协,但是不代表边功没有辅臣之功,正如戚继光所言,没有张居正,他戚继光怕是要在登州卫当个四品武官,如同辛弃疾一般,一身的军事天赋得不到展布。

辅臣卸任的时候,是要拉一个清单,进行叙述功劳的,朝廷也不要那么小气,流爵而已。

暂时不叙功是妥协,日后一起叙功是嘉奖。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越看越满意,万士和看着陛下也是越看越满意,张居正离朝对于大明也是件好事。

张居正太无敌了,他自己一往无前,压根没想以后,比如这边功叙功绩,辅臣作为顶级的决策层一口汤喝不到,张居正在时还好说,他不在意,但是日后的辅臣能不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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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朝堂就是个分赃的地方,叙功没有明公的份儿,哪个明公还能鼎力支持振武?

张居正在的时候,没人敢挑这个头,但是他离朝了,就可以商量着稍微变一变,这分赃不均,容易赏罚不明。

这不是万士和在擦屁股,这是张居正新政补全,而这二十七个月的补全,是张居正一力争取到的。

事物发展的规律,总是螺旋前进的,起起落落起起落落。

“臣等告退。”群臣在廷议之后,恭敬的行礼,打算离开。

朱翊钧仍然按照惯例等在月台上,他翻开着桌上的一大堆奏疏,十分自然的开口说道:“先生…”

这是一种习惯,每次张居正都会借着讲筵的名义,把每一条的政令,是基于什么样的背景、为何要如此抉择、这样抉择有什么要的好处又会有什么样的隐忧、如此决策之后带来的影响、日后应该如何更正补全,基于他张居正的认知和经验,讲解清楚明白。

朱翊钧也习惯了饭喂到嘴里,这突然之间,张居正溜了,朱翊钧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先生去西山躲清闲了是吧!朕还偏不让,把大明会典修撰的每一卷,都送到西山宜城伯府去让先生订正,想偷懒?这可不是政务,他休想躲开。”朱翊钧眼睛珠子一转,就给张居正找了个活儿,斧正大明会典。

大明会典是张居正请命修撰,他撂了挑子,这总裁变成了申时行,申时行对孝宗以来的若干历史问题定性问题,还是有些拿不准,有些还是得张居正看看才是。

“陛下英明。”张宏憋着笑,俯首说道。

其实吕调阳、王崇古,甚至是万士和都能干这个事儿,陛下就是看不惯张居正在西山躲清闲,所以才故意找事,大抵也有些气不过,皇帝这个关门弟子,也不能去拜谒,这成何体统?

朱翊钧开始处理每日的奏疏,拿到廷议上廷议的都是大事,这每天奏呈御前的奏疏,还是得皇帝朱批。

这些事儿不值得拿到廷议和朝会上做决断,比如肃王要修个书阁请款、比如原南京刑部尚书林云同病逝、比如山东峄县哭丧案等等,都是不用廷议,但是皇帝要做出批复的奏疏。

朱翊钧处理完了之后,就去用膳,用膳之后,他本来打算直接去京营,却被李太后、陈太后叫了去。

一同被叫去的还有伺候在朱翊钧身前的王夭灼。

“丫头入宫已经三四年了,这在陛下跟前,不清不楚的也不是个事儿,今天把皇儿和丫头叫来,就是确定这个名分,皇帝啊,对于大婚,一后二妃,还有什么想法吗?”李太后询问道。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不要铺张浪费。”

李太后直接一口水没噎住,陈太后面色复杂的看着皇帝,皇帝大婚,甚至不是太子大婚,这种头等大事,皇帝很少提出自己的想法,唯一的想法,居然是不要铺张浪费。

这大婚的礼制涉及到了皇帝的威严,必然是要大肆操办,朱翊钧这么要求,就是不要靡费过重。

“若是从简,外廷才要伏阙了,按旧制操办就是了。”陈太后选择了否定皇帝的意思,是不是奢靡,皇帝说了不算,又不是当初国用大亏,办不起。

那个整天倡导节俭修省烦人的张居正也离朝了,还是得好生操办才是。

朱翊钧笑了笑,自己说了不算,问自己干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还真的不归朱翊钧管。

“丫头啊,宫里头规矩多,丫头父母都走得早,也不能让丫头受了欺负,这三媒六聘自然是少不了的,今天这把礼金给了丫头,来人。”李太后拍了拍手。

这王夭灼早就入宫,父母也都不在了,民间要是嚼舌头根,那嚼起来实在是难听,她李太后、陈太后又不是那种恶婆婆,所以这次的礼金也是格外的丰厚。

“我读书不多,也是个俗人,这是纹银八万两、黄金三千两,其他的珠宝玉石之类的不计,这坊间可不能说我是恶婆婆。”李太后等到所有人把礼金抬了进来,直接开口说道。

纹银八万两是五千斤,黄金三千两,是一百八十七斤,大明一斤596克,白银是银币,黄金是金条,一条一两,整整齐齐的摆了三千多条。

金银珠宝里,最耀眼的就是那棵红珊瑚了,高一尺有余,还有一大块的龙涎香,这是殷正茂送到京师的海外重宝,恭贺陛下大婚的礼物。

朱翊钧直接被这金银给闪瞎了眼,两宫太后真的是太有实力了!

他看着那些金银忽然思考了片刻开口说道:“这是四月中旬,先生还在朝中的时候,户部送入宫的金银吧。”

“是,这就是给皇后的礼金。”李太后笑着说道:“王者无私,陛下的婚事也是国事,国帑自然要给这个钱,这也是规矩,张先生想拦也拦不住的。”

“可是先说好了,这是给丫头的私房钱,皇帝可不能拿了去办事。”李太后看着皇帝的眼睛都变成了金银的模样,再想到皇帝吝啬的性子,立刻提醒道。

“咱还缺他这点?国朝办事,这点银子够干什么的?”朱翊钧摇头说道。

金银这东西在账本上就是个数字,可是摆在面前,整整齐齐的八万枚银币,三千根金条,还是极具冲击力。

“这是不是太多了…我我我…”王夭灼这辈子哪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直接干懵圈了,她略显结巴的说道。

她每次去盘账,在她手下过得钱也是金山银山,可是那都是数字,这猛地扑在眼前,实在是有些可怕了。

本来还以为能给父母报仇已经是前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陛下长得俊,习武又带了英武之气,能在陛下跟前伺候一辈子,那是她要还陛下恩情,这突然太后给了这么多的金银,让王夭灼有些手足无措。

李太后十分郑重的说道:“皇帝要践行先生的新政,这是国事,当娘的也管不了,管不着,但是皇帝枕边人,不能因为这些阿堵之物昏了头,那就是为娘的过错。”

李太后为什么喜欢王夭灼。

因为王夭灼够干净,身世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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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