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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朕每个月二十三日都去,朕就不信他们能够忍得住。”朱翊钧也不急,要么物理上杀了他这个皇帝,要么就跳出来,这是一场胆小鬼游戏,谁胆子小,谁就满盘皆输。

“戚帅到了大宁卫了吗?前线的塘报拿来看看。”朱翊钧将塘报全部整理好。

京营十万出征,在九月时候出发,在十月时候已经完全抵达了大宁卫,进攻已经开始了一个月多的时间。

而这一次,戚继光的战略是稳稳当当的步步蚕食,建一个营堡,就建几个土堡拱卫,吃下去一块,就消化一块。

从青龙堡和彰武两个地方开始循序渐进,讲究的就是一个横压硬碾,结硬寨,打呆仗,最大化的弱化个人勇武和决策对战局的影响。

更加明确的说,就是用国力欺负人。

戚继光的这个战略计划,在离京前,已经跟皇帝说过了许多许多次,生怕皇帝听不懂,戚继光还讲了很多的案例,告诉大明皇帝,老朱家的祖宗,成祖皇帝朱棣就是这么打仗,结硬寨,打呆仗,这就是大明军的传统打法。

这种打法十分的呆板,但这就是大明军的打法。

戚继光用土木堡天变跟皇帝讲解这种打法的目的,那就是兜底,也就是戚继光走的时候,对皇帝陛下说的那句,尽量保证输的不那么难看,不让陛下为难。

土木堡之战,老朱家的耻辱之战,瓦剌留学生明堡宗最着名的一战,戚继光没有讲太复杂,而是讲了土木堡当天发生的事儿。

当时十二万大明军已经驻扎土木堡,但是缺水,瓦剌人只有三万人,其实无法对大明的硬寨形成有效突破。

是明堡宗下旨移营寻找水源,而后瓦剌太师也先,让自己的弟弟用骑兵彻底冲散了正在移营的大明军,引发了大溃败。

戚继光之所以要讲这个,就是要说明这种战法的兜底效果,即便是被围困,也能坚持数日,等待救援,起到一个兜底的作用。

朱翊钧把这次京营出击的总督军务都留在了京师,就是让戚继光好好打仗。

戚继光之前不是这么打的,纵观戚继光的一生,他都在不断的创造着军事奇迹,或者说是带着镣铐在跳舞,但是现在,戚继光身上已经没有枷锁了,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事儿,因为皇帝已经不能约束大将军了。

戚继光要这么步步为营,根本原因,还是他想赢,把土蛮汗诸部赶出辽东,断绝北虏和东夷的联系,涉及到了大明百年国运,他不想输,虽然陛下允许他输,但是他不想输。

大明京营十万,有九万都是新兵,这些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需要磨炼,哪怕是训练的再好,没有经历过实战的检验,都只是训练,而这次和土蛮汗的交锋,既是交战,也是练兵。

朱翊钧拿到了戚继光送到京师的奏疏,戚继光絮絮叨叨了很多,新兵冻疮、大雪迷途、斥候交锋、营堡、土堡、空心墩台等等,叮嘱皇帝万分小心,甚至反对皇帝每月二十三日前往西山的行为,这都是戚继光的絮叨。

戚继光的意思是:陛下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明天下令,诛杀天下权豪缙绅,戚继光都可以带着兵去做,但是等他凯旋,有了掀桌子的底牌后,再行动不迟。

理由非常充分,大明盼到一个英主,实在是不容易,陛下的安危不仅仅是陛下自己的,也是大明的,王者无私,请陛下珍重龙体。

“把这次徐渭送来的游女、戚帅送回来的海拉尔,都给皇叔送去。”朱翊钧满是笑意的说道。

做倭女生意的孙克毅,专门挑了十二个貌美如花的倭女送到了京城,皇帝收不收那是皇帝的事儿,长崎总督府送不送,那是总督府的诚意。

而戚继光送了三个海拉尔入京,这是去年在羊毛贸易之后,投靠大明朝的北虏部落献上的,模样很是周正,不送,这些部落反而是心有戚戚,戚继光把这三个海拉尔,也就是草原上的明珠送到京师,反而能安北虏的心。

朱翊钧照单全收,而后打包送给皇叔以表亲亲之谊。

“陛下,再送,世子妃要生气了。”冯保看着这十五个人的名单,这哪里是女人啊,这分明是妖精,朱载堉就是铁打的,哪也受不住才是。

朱载堉一共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跟着世子妃来到了京城,现在住在皇家格物院的王府里,和皇帝的行宫是正对门,那是皇帝专门给朱载堉修的德王府。

德王系已经让出了王号,但是朱载堉并没有封王,他是郑王世子,郑王还未曾薨逝,朱载堉作为人子就不便另封,朱载堉是大明唯一一个嫡子拒绝承袭王位,最后将王位让出的世子,现在,也是大明唯一一个有两个王号等待承袭的世子。

朱载堉就是这么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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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堉在自然科学领域的影响,已经是无冕之王了。

最近朱载堉相继发现了水的循环,蒸发、液化、凝固、汽化、升华、凝华的放热和吸热,以及弄明白了风的成因,就这一个问题,就堪称大明的风伯了,这还是朱载堉在自然科学领域的一个成就。

“世子妃上次就到太后那里告状了。”冯保小心的提醒着陛下,表达亲亲之谊可以换种方式,这一直送女人,皇叔顶不住,世子妃也顶不住不是?

“啊,朕知道了,等镠儿成丁了,朕都送他,镠儿还没长大之前,就暂时委屈一下皇叔吧。”朱翊钧选择了一意孤行。

“陛下,次辅在广寒殿外求见。”一个小黄门匆匆的走了进来,俯首禀报着。

朱翊钧放下了奏疏说道:“宣。”

“臣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王崇古走进了广寒殿的暖阁里,长揖参见。

“朕安,次辅免礼,快坐,快坐。”朱翊钧示意冯保帮王崇古摘掉了鹤氅挂在一旁,示意王崇古坐下说话,暖阁是个火炕,坐的位置在皇帝小案几的对面。

“次辅这件鹤氅还是万历三年朕赐下的吧,这都久了,张大伴,去取一件新的。”朱翊钧看着那件鹤氅,随口说道,那时候廷臣里只有张翰没有鹤氅,很快张翰就离朝了。

这大氅这么久了,确实是旧了些。

“臣愧不敢当,愧不敢当。”王崇古一听,赶忙是谢恩推辞,这鹤氅对他的意义极为重要,甚至在他看来,这就是福气的象征,披着就心安。

新鹤氅有了飞鱼纹,比张居正的蟒纹还要低一档,蟒纹其实就是龙纹,蟒纹四爪、龙纹五爪,蟒,王蛇也,蟒纹是不能随便赐的,朱翊钧至今也只赐给过张居正和戚继光二人。

“就是次辅专门搞出来的大碗茶和大碗凉茶,朕都得替百姓和穷民苦力谢谢次辅的大恩大德啊,这可是好物,解刳院的大医官李时珍对朕说,这人在炎热的时候,若是不补糖、不补盐、不补水,再入工场,很容易晕厥,一头栽倒那池子里,怕就是人命一条,次辅不用推辞。”朱翊钧说明了自己赐下飞鱼纹鹤氅的缘故。

生民之物,值得恩赏。

“臣也是怕那些个言官唠叨,去年死了三个人,臣真的是满脑门的官司。”王崇古见陛下说的认真,还是解释了下自己的出发点,他真的怕那些个言官的嘴,因为他浑身都是漏洞,犯一点错,之前那些事,都要被翻出来说一遍。

“甭管为什么,做事,论迹不论心。”朱翊钧笑着和王崇古说着闲话。

“臣这次请见,是皇宫鼎建大工已经告成,臣来请旨拆除围墙,后日,请陛下前往查验。”王崇古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皇帝的家,王崇古给修好了,请皇帝查验。

“这么快?”朱翊钧还以为还要几天的时间,没想到已经完成了。

“快的原因是不用从南方运木头,也不用从苏州运金砖,所以就会快,都是在西山官厂烧建,所以才会这么快,有银子就快,没银子就慢。”王崇古笑着说道,皇宫鼎建大工,一直是他心头的一个大事,现在这件事终于落地了,他也轻松了几分。

承建的几件大事,他都办得极好,皇家格物院、德王府、格物院行宫、佛塔、皇宫,都是如期交付,而且质量极好。

“朕还是觉得这西苑广寒殿蛮好的,这里住的舒服。”朱翊钧看了看这暖阁,这住了一年多,已经习惯了,就不想再搬回去了,王锡爵的那个十亩的大豪宅,就没有家的味道,皇宫也是同理,偌大的皇宫,更像是个富丽堂皇的牢房。

朱翊钧这话,其实正好说到了王崇古为何要快速营建皇宫的原因上。

皇帝大婚难不成也要在西苑进行?那打的是大明臣子的脸。

道爷在西苑住了二十五年,也是大明急速滑落的二十五年,这地方,朝臣们都有了心理阴影了,万一皇帝选择在这里摆烂,大明就真的烂到不能收拾的地步了。

“讲武学堂十月已经建好,明年开,春就能如期招纳庶弁将了。”王崇古选择避而不谈,说起了讲武学堂的事儿。

俞大猷对大明戎事的贡献极大,他是松江水师的奠基人,同样也是海防巡检的建立者,现在,讲武学堂在俞大猷的手中成立。

俞大猷或许不如戚继光那么的耀眼,但他默默无闻的贡献,朱翊钧都记在心里。

“那就后日吧。”朱翊钧应承了王崇古,略显无奈的说道:“次辅,缇帅追查西山袭杀大案,一直苦无线索,次辅以为是何人所为?”

“臣诚不知,臣只知道,非臣所为。”王崇古直接就吓懵了,直接一个滑跪,就跪在了地上,俯首贴耳的说道。

王崇古这个态度吓了朱翊钧一跳,而后便明白了,这个案子为何大明朝臣们全都忌讳莫深,不敢谈起。

从西山袭杀案发生,已经过去了五个月的时间,愣是没有一个朝臣上奏说此事,这案子,真的不能提,不能看,不能关注,甚至要当做不知道,谁闲来无事,会拿自己的九族开玩笑?

张四维大火焚宫,连带着他的同党,死了728人,这可是结结实实的人头,每一个都挂在了通惠河畔,旗杆之下的石碑铭刻着他们的罪行。

而且这次陛下比上次大火焚宫还要生气,上一次皇帝还等戚帅凯旋,这次连等戚继光京营回京都等不及了。

这真的是一个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所以皇帝说起此事,王崇古下意识的以为皇帝在怀疑他,立刻就跪了,他好不容易才从张四维的案子里摆脱出来,完全是应激反应了。

“起来说话。”朱翊钧并不怀疑王崇古,他就是想问问王崇古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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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