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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的开端不是从万历十年张居正病逝,而是万历十二年万历皇帝清算张居正,废除所有新政,那一年还发生了一件事,万历皇帝开始修自己的皇陵,度支核算要超过八百万两,没有了张居正约束的万历皇帝,开始了自己的懈怠,廷议不再继续,奏疏开始糊弄,国事变得颓废。

朱翊钧站在大明皇帝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他还是很有信心,带着大明继续走下去,至少不会比历史上的万历年间更差。

而朱翊镠在身后默默的听着这一切,当个混吃等死的昏君不知道是否容易,但是当个明君,真的太累了。

“哥,当昏君,是不是更容易?”朱翊镠有话就说,有问题就问,毕竟现在给朱翊镠讲筵的是皇帝本人。

“不,一点都不容易。”朱翊钧连连摆手说道:“你看爷爷,前二十年,是捅破天的齐天大圣,后二十五年,百般辛苦,朝廷穷的当裤子,皇帝住在西苑里,广寒殿很是破败的,国事风雨飘摇,西北俺答汗入寇,东南倭患频繁,哪哪都受气,当明君至少想干点啥还能做,当昏君,想做什么,都有人喷的满脸唾沫星子。”

“你看,海瑞骂爷爷,爷爷不是一句嘴还不了?”

“那倒也是。”朱翊镠认真的琢磨了一番皇帝的话,点头说道:“还是当齐天大圣爽利些,当斗战胜佛,活的跟石头没什么区别。”

“对喽,当昏君,念头不通达。”朱翊钧摸了摸朱翊镠的小脑袋瓜,笑容满面。

其实还是当亲王最爽,皇帝是我哥,只要不出格,那还不是为所欲为?朱翊镠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现在是实际上的储君,万一皇帝没有子嗣,他就得扛起江山社稷来,他不愿意让哥哥失望,认为他胸无大志。

人都是懒惰的,能胸无大志混吃等死,为什么要拼死拼活?

朱翊钧出了太庙,就收到了一份塘报,是这次出征会宁卫的戚继光、马芳、李如松、刘应节、梁梦龙送来的过年贺表,同时也感谢皇帝犒赏三军,犒赏的东西就是土豆和牛肉,一道名菜,土豆炖牛肉应运而生。

土豆炖牛肉的牛肉一共就三千斤,剩下的都是土豆炖猪肉,无论是牛肉还是猪肉,都是皇帝的一片心意,犒赏三军是给前线军卒的慰问。

朱翊钧因为会宁卫大捷、应昌大捷,下旨将鳌山灯火提前了三日,午门在正月初三就开始热闹,而鳌山灯火和上元灯会会连在一起,这是大明少有的热闹,但是朱翊钧为了逃避给百艺的赏赐,仍然选择出个面就走。

而今岁的鳌山灯火更加热闹,因为大型望天镜就在午门外,任何人都可以申请,看到天空飘过的彗星。

皇庄做生意在大彗星出现后,最火爆的产品从太师椅、龙涎香之流,变成了千里镜,二十倍的千里镜,要三两银子,而四十倍的千里镜,要十两银子一台,这玩意儿皇庄专门有人负责调试安装。

而四十倍的千里镜,整整售出了数千台,一股蔓延整个大明观察大彗星划过天际的活动,在新年的时候,达到了顶峰,所有仰望星空的人,都不禁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天上真的有天人居住吗?

四十倍望远镜已经能够清楚的看清楚月球的轮廓和上面坑坑洼洼的陨石坑,上面没有广寒宫,也没有吴刚、玉兔,对于脚下的大地是个球,也变得容易接受了起来。

自然而然,一些概念,也在皇家格物院的带领下,逐渐的展开,比如地球,比如地轴,比如四季变化的原因等等,而一个争吵甚至盖过了大彗星的到来,那就是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还是太阳是宇宙的中心,很多人围绕着这个命题争的面红耳赤!

朱翊钧很喜欢这种热闹,自己和王夭灼偷偷躲在文华楼,这个皇宫里的最高处,用千里镜看着城中的热闹,奉王殿那边在大宴赐席,朱翊钧过了九爵之礼就选择了离开,而奉王殿的侧殿,两宫太后和命妇们在交谈,王夭灼现在还不是皇后没有册封,不适合一直抛头露面,一对璧人,躲在文华楼里打量着京师的一切。

鳌山灯火的鳌山,是一个扎起来三丈高的巨型灯车,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宫灯,偶尔还有烟火从鳌山上喷薄而出,在空中炸裂,照亮欢庆之人的脸庞,照亮他们的笑容。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朱翊钧和王夭灼说着一些事,一个痛骂贱儒对国家的危害,占着茅坑不拉屎也就算了,别人干活,贱儒还要骂,简直是没有道理,而王夭灼则是说着格物院里的琐事,张居正的儿子张嗣文和状元郎焦竑为了一个问题吵的很是厉害,甚至还大打出手了一番。

“那张嗣文和焦竑不是好友吗?焦竑科举还是拿了全楚会馆的腰牌,居然和张嗣文吵起来了?甚至还动手了?”朱翊钧呆滞的问道,他完全无法想象两个斯文人打斗的场面。

“吵的厉害了,就会打起来,争执不下,还要不停争执,动手之后,又彼此懊悔,若非皇叔给他们说和,现在还不说话呢。”王夭灼眼睛都笑成了一个月牙,对于打架的事儿,格物院也是津津乐道,因为这件事很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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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和好了就是。”

朱翊钧和王夭灼在聊天,而楼下的张宏和冯保也在争执,争执的内容,则是老祖宗和二祖宗对于一些宫规的要求产生了分歧,二祖宗张宏以为宫规就是宫规,必须要严格执行,任何不遵守的人,就要受到惩罚,而老祖宗冯保的意思是宫规当然要遵守,但是也要有圆滑的地方。

两人争执的起点,是廊下家的一个小黄门和一个宫婢做了对食夫妻,对食这个词就很妙,小黄门是宦官,没有铃铛,自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是排遣一下寂寞,还是能用对食去解决。

而这个对食夫妻在对食的时候,失手打翻了烛台,点了廊下家的一间房,而这对对食夫妻按宫规就该都沉井的,可是冯保的处置则是一人打了二十杖,饶过了他们。

“咱们守着陛下,一点都马虎不得,又不是你的徒子徒孙,为何要这般回护,若是太后和陛下知道了,怕是有你好看,哼。”张宏嗤之以鼻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太后和陛下不知道呢,这番处置是陛下的意思,你缰绳勒的太紧,马就跑不动被你勒死了,不懂不要乱说。”冯保则是得意洋洋的说道,一看张宏就不知道其中的详细,这代表着他冯保这个老祖宗还能当下去。

“陛下知道?”张宏一愣,还以为是冯保私做主张,看来不是。

冯保乐呵呵的说道:“要不你上去问问?”

“为什么啊,陛下为何要放过这两人呢?”张宏一头雾水。

“张弛有度你懂不懂?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张弛有度,平日里呢,暴露出问题,才不至于在大事中出现纰漏,一味的高压,只会出现憎恶。”冯保把陛下的训诫拿出来说事。

什么是大事,涉及到了陛下的都是大事,不涉及到陛下的不要过分的苛责,不断的暴露出小问题,在大事上才能更加游刃有余,说起来也是道爷在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的历史教训了。

一味的严苛,就只剩下了憎恶,当憎恶不断累积之后,就会爆发出来。

而且小事糊涂的目的其实也是在筛选隐患,找到宫里的漏洞,防止出现大事。

张宏认真的思虑了一番,如果说平日里极其严苛,导致宫人在皇帝大婚的合卺酒里放上那么一点毒药,即便是陛下没事,那王夭灼要是毒死在陛下面前,那陛下一定会变成一个冰冷的石头,很快皇帝的不幸就会变成皇宫的不幸,京堂的不幸,天下的不幸。

前段时间,御酒房宫婢偷酒,因为宫禁森严,偷到的国窖也卖不出去,大约是私下里偷喝,冯保也没有过分惩罚,把人扔进井里一了百了,而御酒房有纰漏,让冯保对御酒房的管理更加上心。

张弛有度,过分的苛责的后果,结果就是壬寅宫变。

既要也要还要,就是什么都得不到,冯保只要宫里的贵人们安危。

“你啊,学着点吧。”冯保乐呵呵的说道,二祖宗就是二祖宗,想当老祖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爆竹声声辞旧岁,烟花朵朵迎新春。

礼部又叫嚷着让皇帝亲自前往东郊迎青帝,也就是迎春,迎春礼也是祭祀之一,朱翊钧派遣了大祭司徐文壁代为祭奠。

迎春礼之后,就是大明官署结束轮流值班,开始上班的日子,而皇帝也来到了文华殿,继续御门听政。

吕调阳坐在最左边的位置上,打开了手中的一本奏疏,清了清嗓子,而后严肃的说道:“吏部部议奏禀,革除传奉官和义官补官之价。”

“自正统以来,大明设义官,近年补官之价甚廉,不分良贱,纳银四十两即得冠带,称义官。且任差遣,因缘为奸利。故皂隶、奴仆、乞丐、无赖,皆轻资假贷以纳。凡僭拟豪横之事,皆其所为,仅长洲一县,自成化元年年至弘治改元,纳者几三百人,可谓滥矣。”

扫旧弊,也是新政的重要环节。

义官补官之价,就是大明的卖官鬻爵,自正统年间设立,而且价格是四十两就可以得到冠带,甚至可以有差遣,就是掌握权力,义官补官之价,起因就是因为聚敛奸利,所以这些一些无赖之辈,也会贷款缴纳,而后得冠带后,僭越豪横,为祸乡野。

到底纳了多少,没人知道,因为这笔钱不过朝廷,地方也是一笔糊涂账,这就是模糊处理法,一旦选官任官不明,就会出现模糊地带,模糊之后,谁再想弄清楚,就是难如登天。

收紧选官的入口,就是今年吏治的核心内容,而且极为重要,朝廷也不查清楚因为知道查不清楚,直接革罢此项,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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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