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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终到了万历年间,还是止步在了云南,不说内因的柔远人风力舆论,云贵川黔大量土司需要改土归流的内部矛盾,仅仅外因,有两个原因,导致大明的攻伐受阻。

第一个原因是不好打。

西南多雨林,三宣六慰四季酷热,降雨十分的频繁,植被过于丰茂而蚊虫极多。

太高的气温,会导致两个后果,一旦活动比较剧烈,则汗如雨下,汗出的太多,不仅仅是要补水,还要补糖和补盐,这给后勤带来了极为恐怖的压力。

朱翊钧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特调梨糖水,又咸又甜,味道属实是古怪的很。

无论是糖还是盐,都是稀罕东西,大军动辄十几万人,朝廷就是再富裕,也要给打亏空,如果再有人在里面上下其手,怕是一场仗,就得要了大明半条命。

而降雨频繁,道路泥泞,尤其是西北多红土,一脚下去就跟胶泥一样,寸步难行,而熟悉水文地理的敌人,就会趁机偷袭,大军的通过能力极弱,想要征伐就变得更加困难。

而蚊虫多则疟疾多,伤病这种非战斗减员很容易影响士气,也对后勤增加了极大的压力,而疟疾是会死人的,能看得见的敌人不可怕,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伤士气的事儿。

第二个原因则是不能种地。

和大明没有占领草原一样的道理,草原不能种地是降水少,那西南三宣六慰总是在降水,为何不适合种地呢?

不好开荒,垦荒累,伐木更累,最好的办法是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放火是人类垦荒的不二法门,自古如此,可是雨林放火要看时机,以三宣六慰为例,一年只有21天适合放火,烧不了多少的同时,这一下雨,这地底的根就长出来了。

在三宣六慰垦荒,必须要把地里那些根全都刨出来,否则种下的粮食,不用多久,就被当地的植物给覆盖了,而且当地的土地贫瘠。

土地贫瘠,是相对而言,那边全都是溶淋土,就是不停的下雨泡在水里,并不肥美的土壤,不适合耕种。

“陛下,在腹地垦荒,大约一个人几天就能折腾一亩地,即便是荒芜,几年时间,这片地,就能稳定出产两石的粮食,而到了西南,就需要八个人,二十多天才能折腾出一亩地来,可能几年之后,也不过一石的粮食。”

“大抵是那边有些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现在不是,那边有柚木。”戚继光总结性的说道。

打下来种不了地,为何要打?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但是现在完全不同了,因为开海之下,大明腹地的树木,尤其是百年以上的大树,已经稀少了起来,造船需要的木材,仰赖这片地区,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就有了足够的价值。

伐木、刨树根、垦荒、种田,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如此。”朱翊钧不住的点头,在大明擅长打仗的将领,一定擅长种地,耕战本为一体。

“怎么没看到俞帅?”戚继光有些疑惑的问道,今天皇帝陛下监刑的时候,文武百官都到了,唯有俞大猷不在,这让戚继光有些奇怪。

朱翊钧重重的吐了口浊气,摇头说道:“病了。”

“臣请旨前往探病。”戚继光瞪大了眼睛,打算立即前往探病,俞大猷今年已经七十六岁,这个岁数,一躺下,就真的很难起来了。

“去吧。”朱翊钧示意戚继光前往就是。

朱翊钧没有去探病,他总觉得自己杀孽太重,去探望的话,会给俞大猷带来噩运,这是朱翊钧的真切想法,他几次去探病,朱希忠、朱希孝结果都不是很好,朱翊钧在等,等解刳院大医官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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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李时珍和陈实功都在俞大猷的府上,俞大猷的确是偶感风寒,如果是个青壮年,可能流半天鼻涕也就好了,但是俞大猷老了,身体体能开始下降,昨夜发起了高烧,吓得李时珍和陈实功一晚上都没睡,看护在侧。

“退烧了。”陈实功长长的松了口气,对着李时珍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李时珍也满是疲惫的摇头说道:“嗯,一只脚都进了鬼门关了,总算是给拉回来了。”

李时珍的药箱里,有一个玻璃瓶,里面是清澈溶液,是陈卤水,这玩意儿口服的效果比较差,反而是直接注射到血管之中,效果极好,李时珍不敢给俞大猷用大的剂量,而是注射了一点点,效果极好。

而这一次,新药的出现,让李时珍看到了希望。

“这种东西的产量,实在是太低了。”陈实功知道这个药的神奇,唯一的问题就是产量有限。

唯一的问题,产量,这玩意儿的产量,几乎等同于没有,那个黄霉倒是产量极高,但那玩意儿是毒药。

“那个黄霉真的不能用吗?产量很大。”陈实功仍然有些不死心的说道。

李时珍无奈的说道:“人和兔子、老鼠、猴子没什么不同,张四维已经验证过了,黄霉的确害死人。”

黄霉有毒,但是大医官们仍然不死心,一直在实验。

大医官的目的似乎想在黄霉里找到产青霉陈卤的菌株,因为黄霉的产量真的大。

黄霉菌株的确有产青霉陈卤的菌株,但是寻找出来,需要大量的人,倭寇也好,张四维之流也罢,试的多了就找出来了。

因为大医官们,在最开始的确从黄霉中淬炼出了救人的青霉陈卤,具体是什么,需要大量的实验去寻找。

戚继光来了,被解刳院的大医官们拦在了门外,因为病人还在恢复之中,现在不适合见人,戚继光在得知俞大猷的病情有所好转之后,就选择了在外面等候,在窗外看了两眼后,戚继光选择了离开,俞大猷的面色,的确不像是行将朽木。

戚继光回京的第七日,大明皇帝朱翊钧在文华殿的廷议中,再次见到了俞大猷。

“俞帅,病可全好了?”朱翊钧看到俞大猷精神头很好,笑着问道。

俞大猷俯首说道:“谢陛下关怀,这解刳院的汤药果然比太医院的强。”

大明京城有四大不靠谱人尽皆知,分别是: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

翰林院贱儒们的文章臭不可闻,极其空洞,而武库的刀枪腐朽不堪,根本没用,这是大明的武备不兴,光禄寺是专门做饭的地方,十分的难吃,宫里的主子们,各个都有自己的小膳堂,而太医院的药方,则是因为京师达官显贵太多,药到病除的太医院们一治名人,就束手束脚,不敢用药。

俞大猷连遗嘱都留好了,结果解刳院的大医官们,妙手回春。

已经可以开玩笑了,显然俞大猷是真的病好了,感谢张四维和倭寇为大明医学的贡献。

廷议开始了,吕调阳拿着一本奏疏,面色复杂的说道:“刑科给事中赵佑堂上奏反对处斩赌坊奸徒。”

“这个赵佑堂是收了多少好处,上这么一封奏疏,至少得纹银千两吧。”朱翊钧翻开了赵佑堂的奏疏,画了个红色的x,都万历六年了,还在收钱上奏,真的朱翊钧能被这三言两语给忽悠了不成?

“陛下,赵佑堂的话是不可信的,他说太祖高皇帝暴戾,无容人之量,为天下大弊,其实非也。”万士和提出了一点反对的意见,说朱元璋暴戾,那人人都认可,但说太祖高皇帝无容人之量,万士和就有话要说了。

“哦?”朱翊钧看向了万士和,这吏部尚书难不成在礼法上,又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了不成?

万士和俯首说道:“韩宜可。”

“这个人怎么了?”朱翊钧倒是好奇的问道。

万士和试探性的说道:“此人多次上奏责难陈善,太祖高皇帝非但没有反驳,反而采纳了。”

当真大明只有一个海瑞骂皇帝吗?其实不然。

在洪武年间,就有言官对朱元璋蹬鼻子上脸了,洪武九年,韩宜可就说太祖高皇帝嗜杀成性,动不动就把人给砍了,要不鞭笞谪屯凤阳,朱元璋听闻也不恼怒,而是接受了意见。

当时韩宜可说:刑以禁淫慝,一民轨,宜论其情之轻重,事之公私,罪之大小。今悉令谪屯,此小人之幸,君子殆矣。乞分别,以协众心。

韩宜可指着朱元璋的鼻子说朱元璋赏罚不明,事情的公私,大小都不分,就一律全都谪屯,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朱元璋虚心接纳了,说朱元璋无容人之量,实在是太小看朱元璋了。

韩宜可不止一次上谏,在国初,被抄家官员的妻女,都是要赏赐给各衙门的官吏,韩宜可再次上谏,最后才促成了教坊的成立和制度的完善,而朱元璋还说韩宜可谏言的对,是清正肱股之臣。

可以说朱元璋暴戾,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实。

朱翊钧听闻,在奏疏上写上了韩宜可三个字,算是做了朱批,也是做了正式的回应。

吕调阳拿出了第二本奏疏,开口说道:“万里海塘的种植园,接收的并不顺利。”

安东尼奥的确是让出了这些种植园,但这些种植园名义上属于他安东尼奥,实际上归属于在当地的总督,这一点连安东尼奥都无可奈何,这么远,要维持直接统治,根本不可能。

需要大明水师,武力收取十二条五桅过洋船的货款,讲道理那就讲道理,不讲道理,那就讲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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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