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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烈烈红极一时的精纺毛呢生意,彻底成为了过去式。

“贪财而取危,贪权而取竭,古人诚不欺我也。”邓子龙颇为感慨的说道,这一句出自庄子的《杂篇·盗跖》,说的是人应该学会管理自己的欲望,无论是追求财富还是权势,采用不正当的手段去追求,终究会迎来危竭的那一天。

“跳了,跳了!有人要跳河!”人群之中传出了惊呼声。

邓子龙顺着人群的呼喊,望了过去,看到了通惠河畔,有一个人怀里抱着一块石头,猛地跳进了通惠河里,随着第一个人跳河,他的身后,又有十几个人,跟着跳进了河里,噗通噗通的跳水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引起了人们的惊呼声不断。

邓子龙伸着脖子看了个真切,那些投机客们,真的跳了。

黄昭勋,黄三在车上看到这一幕,真的是心有余悸,这些人跳河,并不意外,投机客们不仅仅是把自己全部身家压了上去,甚至有些人还负债累累,赔的倾家荡产,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是赔的负债累累,大约只有选择一死了之了,那些个放钱的人,绝对不会手软。

邓子龙的车驾缓缓离开了通惠河畔向着天津卫而去,通惠河里多了几十具尸骨。

这些投机客们不值得同情,这里面有很多人已经在发布票,将一尺布分成近百份,卖给穷民苦力,他们已经用尽了自己的钱,能借的都借了,让穷民苦力跟着一起发财,看似是恩赐,其实是将百姓们跟他们这些投机客们绑在一条船上。

陛下动手果断而迅速,因为精纺毛呢这个生意,继续发展下去。就是挟民自重的典型,到那个时候,朝廷就必须要维持这个生意的正常运转,要为精纺毛呢的生意兜底,防止这个雷炸的时候,伤及太多人,导致民乱。

陛下动手的时机,恰到好处。

王崇古的劄子进了西苑,朱翊钧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王崇古的劄子,有些感慨,精纺毛呢的生意是王谦催化出来的,现在王崇古的新劄子,则是给了皇帝陛下另一个开矿的机会。

吝啬的大明皇帝,一拳下去砸碎了聚宝盆,而王崇古又弄出了一个新的聚宝盆,继续开采人矿,交易行甚至连人员都不需要变动,就可以继续经营下去,皇庄极高的抽分,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从精纺毛呢,改变成了卖船,这份劄子,朱翊钧愿称之为‘人人船东计划’。

按照王崇古的计划,将一艘价值五万银的三桅夹板舰,分成一千份,也就是每张船票的认筹价格为五十两银子,每一个持有票证之人,都是船东,三桅夹板舰每次到松江府后结算,将利润的七成分为一千份,分红给所有船东。

这些船票证同样是不记名的,可以自由买卖,可以自己燕兴楼登记出售,也可以等待船只到港后的分红。

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前往不同地方的船票证的价格各有不同,收益也各有不同,这是需要一套极为精准的算法。

王崇古这个主意,其实是因为大明开海,需要更多的银子注入,2010万银的投入,已经开始有些捉襟见肘,快花完了,船厂的扩建、船匠的培养、打通原料供应链、扩大产业,都需要海量的银子,而这个交易行,就是源源不断的为开海注入资金。

王崇古直言不讳,此举,就是为了把更多的势要豪右绑在开海这艘大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怪不得朝臣们天天弹劾王次辅,说他是聚敛兴利,说他是国之佞臣,这真的是一点都冤枉啊。”朱翊钧拍着手中的劄子,思考了片刻说道:“摆驾,去全楚会馆。”

遇事不决找张居正参详一二。

大明皇宫小铁路已经可以通往讲武学堂、皇家格物院和格物院行宫了,这里面还有专门为了李太后礼佛修建的佛塔,讲武学堂、皇家格物院、格物院行宫、佛塔都是在原来的大隆兴寺基础上翻建而成,李太后礼佛也坐车前往,只不过是马拉的车,和朱翊钧喜欢脚蹬‘旱鸭子’完全不同。

这条小铁路正在修往北土城,京营北大营,那是陛下每天都要去的地方,轨道车的速度更快,而且是专线,安保会容易很多,这一条御道的修建进度很快,大明太傅张居正生怕皇帝因为心疼银子,突然下旨停止修建,不断催促工部早日完工。

朱翊钧还真后悔了,如果仅仅是西苑、乾清宫、慈宁宫、慈庆宫、文化殿路段,满打满算不到十里地,一共就十万银,花就花了,不算其他分成,国帑一年要给内帑一百二十万银,朱翊钧有钱,为了自己方便,这笔银子忍一忍就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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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西苑到格物院这一段又是十里地,而从格物院到北大营又要二十里地,这御驰道,又要额外增费三十里,工程预期需要四十三万银,再加上一些其他的花费,预算已经直逼五十万银了。

五十万银,一个先帝的皇陵了!

朱翊钧是个大老抠,内署宫宦、外廷朝廷,对此都知之甚详,还没等朱翊钧对这笔预算发出质疑,张居正已经把事儿给办好了,户部已经拨付了二十万银,工部带着人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干活了,外廷臣子的效率从未如此高效!

内署的冯保、张宏、李佑恭、崔敏等大太监,对此也表示非常支持。

朝廷财用大亏的时候,皇帝作为天下表率的确要勤俭节约,这是必然,可是随着大明财政收入的逐渐稳定,皇帝继续这么抠下去,事关天朝上国的颜面。

泰西、朝鲜、琉球、倭国、吕宋、安南、暹罗、三佛齐、蒙兀儿等国的使臣,都看着呢!

国朝脸面这个东西,是不具体的,但的确是真实存在的,有天朝上国的脸面在,有些事情才好办。

那泰西的船长、大副、朝鲜等等番国的使臣,每次到大明都跑到南京城看大报恩寺的琉璃塔,就是体面。

“陛下驾到!”冯保站在车前,用力的一甩拂尘,大声吆喝着,站在车前的小黄门,将这话传了下去,告诉所有人,大明皇帝来了。

朱翊钧的车驾稳稳的停在了全楚会馆的门前,冯保将下车凳放好。

据传闻,在正统、天顺年间,英宗皇帝下车的下车凳是宫里的小黄门们跪在地上充当下车凳,因为这事儿,首辅李贤还专门上奏批评了明英宗,苛责下人,不符合儒家的仁义礼智信。

冯保也不知道传闻的真假,他读史不多,也是听万士和说起过此事。

大明皇帝的下马凳、下车凳都是木凳,四平八稳。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居正见陛下下车,带着几个臣子行礼。

不是二十三日,不是皇帝定时蹭饭的日子,大明皇帝前来,自然是有要事要谈,所以王崇古、万士和、谭纶都到了全楚会馆,张居正的儿子格物博士张嗣文、王崇古儿子监察御史王谦,也在拜见的臣子之中。

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众爱卿平身,而后走进了全楚会馆内。

他本来打算在文华殿或者西苑商议此事,可这两个地方又太过正式,朱翊钧秉持着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特别重要的事儿开闭门会的原则,所以选择了在全楚会馆,这地方谈论什么,不会被宫里的中书舍人记录在起居注里。

大明本没有起居注,是万历元年起,张居正为了防止朝臣们说他威震主上威福之权,专门安排了人写起居注,他和皇帝说了什么,他张居正什么时间,在哪里做了什么,都会在起居注中写明。

万历起居注在万历十二年前,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万历皇帝的生活起居,在万历十三年之后,就开始出现各种记录模糊不清,到了万历十五年后,甚至出现了整月整月的缺失,在万历十九年后,干脆成为了一整年记录。

万历起居注在万历十五年后,就不再具有起居注的功能了。

朱翊钧坐定之后,示意臣子们就坐,而后开口说道:“先生,镠儿一直吵着要格物院的行宫,朕不给他,他就缠闹母亲,母亲没办法,就询问朕的意思,朕的行宫自然不能给他,只好给他在格物院兴建一座潞王府了。”

朱翊镠索要行宫,可不是胡闹,他逐渐长大了,按照规矩,潞王不便再住在宫里了,他要出宫居住,在就藩之前,朱翊镠应该住在十王府内,可是十王府自孝宗以来,就一直没有启用过,年久失修,李太后溺爱潞王,所以就想让皇帝赐个王府。

孝宗只有武宗这么一个儿子,而武宗无后,嘉靖皇帝旁支入大宗,八个儿子,活到需要出宫居住的就两个,一个景王和一个裕王,景王大婚多年一直无后,死的时候无后国除,裕王一直住在裕王府,后来当了皇帝,裕王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大明皇帝朱翊钧,一个潞王朱翊镠。

十王府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启用了,朱翊钧的行宫自然不能赐给潞王,其实朱翊镠也不是讨要格物院行宫,朱翊镠真正盯上的是,皇帝为皇叔朱载堉修的德王府!

德王府里可是有近百名皇帝赐给皇叔的万国美人!

绕了这么大一圈,朱翊镠对万国美人的追求,矢志不渝,坚定不移。

“臣昨日就得了懿旨,拢共不到七万银,臣以为应该修建。”张居正对这件事十分支持,七万银,算下来不到七里小铁路,国帑和内帑对半出钱,不算个事儿,大明已经不是当初连修皇陵都要拖欠一年工程款的时候了。

没钱的时候,该省就省,有钱的时候,该花也要花。

修王府最贵的是地,而不是石木灰瓦等物,大隆兴寺那片地是皇庄的地,所以修一个王府,真的不算什么事儿。

“万国美人,镠儿想要,那就给他吧,不过得大婚以后。”朱翊钧叹了口气,终究是做了这个决定,想玩就让朱翊镠玩就是了,李太后都管教不了,朱翊钧这么忙,朱翊镠真的想玩,朱翊钧也管不住的。

“王次辅上了一道劄子,先生过目。”朱翊钧将王崇古的劄子递给了张居正。

人人船东计划,真的很大胆。

人人船东计划,就是把所有人绑在开海事上,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