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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显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刽子手是他的儿子刘綎,或者说,刘显早就做出过了选择,在出川平倭之时,就已经见到了大明江河日下,他不想成为大明的罪人,刘綎在过湖南时,曾经拳打过马湖知府詹淑,只因为这厮强取豪夺。

今日的抉择是过去所有选择的结果。

王谦转动手中的酒杯,等待着戏台上灯光彻底灰暗之后,王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猛地摔在了地上,大声喊道:“奉陛下圣旨督办戥头大案,今日抓拿悖逆贼子,抗命者,杀无赦!”

“杀!”

王谦的酒杯落在了地上,一架架床弩出现在了学府的院墙之上,缇骑开始进院,四架子母炮,被拉到了门前,对准了还一脸懵的望族们,而缇骑们手中的燧发铳,也被端了起来,显然是打算,只要有抵抗,就会动手。

“王御史,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座的皆是我大明缙绅,安土牧民有责,何故如此兵戎相见?”杨宁仁攥紧了罗香仙的大腿,都把罗香仙的脸给攥白了,实在是太疼了。

王谦根本不跟杨宁仁说屁话,对着赵千户大声的喊道:“拿下!”

“所有人,放下手中的兵刃,将手放在后脑勺,趴在地上,我数到十,还站着的,以谋逆论罪!”赵千户举起了左手,大声的说道:“十,九…”

“大胆!”赵千户手中的手铳,忽然指向了一个家丁,因为那凶徒,突然暴起,冲向了缇骑,赵千户按下了扳机,在簧钢的作用下,火镰滑向了燧石,火星四溅,点燃了火门里的引火药。

嘭!

一声枪响,硝烟弥漫,枪膛里的颗粒黑火药猛然爆裂,铅子在气压和爆炸之下,在阴阳刻线的作用下,快速旋转着飞向了凶徒,铅子直接打在了凶徒的腹部,血光四溅,惊叫连连。

混战开始了,来到此处的望族们,人人带着家丁,是望族的心腹,他们手里的人命官司,实在是太多,此时唯有拼命,他们都带着兵刃,开始向着缇骑的阵线冲锋,硝烟在弥漫,砰砰砰的火药爆炸之声和喊打喊杀之声,此起彼伏。

两刻钟后,场内已经没有再敢站着的人了,赵千户连三个数都没数完,血腥味在学府里回荡,那些个抱着头大喊大叫的倡优伶人,恐怕这辈子都忘记不了这一幕。

“本来想在学府里挖坑,然后把整个学府和这些望族们一起炸上天的。”对于结果十分满意的王谦,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非常满意。

“是什么让王御史打消了这个念头?”王廷瞻好奇的问道。

王谦十分确定的说道:“是贫穷。”

“哦?”

“整个会场不到两亩地的地方,要想炸上天,最少也要五千斤的火药,而一两火药,要六钱二分银,也就是想把这两亩地炸上天,需要五万两白银。”王谦的确很有钱,但五万两还是有点太贵了,十分之一个先帝陵寝了。

火药造价贵,运输贵,保存更贵。

“确实很贵。”王廷瞻一听这个数字,立刻肯定的说道。

华阳学府的抓捕工作十分顺利,而刘显和刘綎父子的行动,也极为顺利,成都府内数个帮会遭到了灭门打击,得益于王谦带来的一车又一车的火器,火器在刘显手中,将价值体现的淋漓尽致。

张居正曾经教过朱翊钧一个道理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如果对一个人有所怀疑,就不要启用他,这样对君臣都好,比如前刑部尚书王之诰,张居正一直不想让这个儿女亲家再到朝堂上来,因为张居正怀疑王之诰,哪怕是儿女亲家;

而用人不疑,则是任用一个人,就不要去怀疑他,如果出了事儿,再去解决,愿赌服输,人生的每一次选择,都早已标好了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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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人仍用,君臣都会损了体面,皇帝不放心,臣子不尽力,而用人仍疑,注定了一事无成。

朱翊钧对刘显是极为信任的,如果刘显真的做了别的选择,朱翊钧也只能愿赌服输,安抚晋党党魁王崇古的同时,兵发四川!

好在,并没有出现那种结果。

王谦第一次动手,就让四川震了三震,而对杨氏的追查,连带着杨家的走狗,一起清算,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新都杨氏和其走狗,被连根拔起。

四川副总兵刘綎,带着两千人,驻守播州,防止播州杨,带着生苗作乱,以壮新都杨氏声势,刘綎两千客兵顶在播州杨氏的脑门上,播州杨氏不敢有什么动作,但更多的事儿,刘綎也做不得了。

云贵川黔的土司攻守相望,互为犄角,刘綎如果真的此时进犯,是逼反土司,大明境外,东吁王莽应龙快死了,等莽应龙死,境外生苗群龙无首,大明境内土司和境外东吁不能里应外合之时,再动手不迟。

土司们对这个反应,颇为古怪,大抵就是汉人内讧,与我何干,要让土司们理解唇亡齿寒的道理,还需要王化的持续推行。

王谦的入蜀,第一仗伏击战,打的极为漂亮,督办的戥头案,查的水落石出,包括了一众被迫的、自愿的大明官僚,左右布政、按察使、数名知府及其幕僚,整个四川地面可谓是动荡不安。

朝廷在收到王谦的奏疏之前,就已经进行了一轮人事任命,去四川补充官僚,在收到奏疏之后,又补了一轮。

大明是三个人等一个坑,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王谦的名声彻底烂了,臭不可闻的那种,中秋佳节,团圆之日,和和美美的日子,王谦搞出了这么一出,可谓是毫无礼义廉耻可言,比严世藩的名声还要脏臭!

王崇古是个奸臣,生了个儿子,还是奸臣!

雪花片的奏疏送进了内阁,全都骂王谦的,顺便骂王崇古的。

“倒是很意外,王次辅居然没有趁机扩张势力。”朱翊钧画了个x号,表示已读不听,对着冯保有些感慨的说道。

王崇古的选择非常有趣,他选择和四川望族们打成一片,是物理意义上的打成一片。

这个选择多少有点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晋党的地盘足够大了,再大点,皇帝和朝廷都容不下去,王谦没有在望族里面挑挑拣拣,培养党羽,这种事他其实蛮擅长的,作为一个纨绔,不会培养狗腿子,不配当个纨绔。

王谦选择了一锅端,显然是王崇古临行前授意过的。

“王次辅是有恭顺之心的,臣不是为王次辅说话,这些年,王次辅在朝办的差事,也是有目共睹。”冯保罕见的为大臣们说了句好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收了王崇古的贿赂,当初冯保可是和王崇古、杨博、葛守礼等晋党骂的极为凶狠。

冯保还真没收王崇古的银子,陛下赏赐的银子够多了,陛下最恨那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了,他可不想和陈洪一样,在解刳院里被做成标本。

冯保是站在大明的立场上,为王崇古说了几句好话,陛下这番话,是个比较危险的信号。

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能直接威胁到皇帝的始终是廷臣。

“你说的有道理。”朱翊钧颇为认可,这次王崇古在四川戥头案中的选择,又为他们老王家堆叠了一层厚厚的圣眷。

“王谦这个法子好归好,但只能用一次,下次就没人会上当了,同样也只有他自己能用。”朱翊钧颇为可惜,对王谦的嚣张跋扈有了深入的了解。

“给王公子升官,回京后任佥都御史。”朱翊钧给王谦升了官,还是在都察院做事,连升三品,爬到了正四品。

这个官位其实已经很低了,严世藩起步就是尚宝司少卿,徐阶的儿子,起步也是尚宝司少卿,正五品,王谦在都察院只是个正七品的监察御史,张居正的儿子们,起步也是正五品的格物博士。

王谦在朱翊钧这里立过功,在都察院帮着海瑞查贪官,这趟差事办的也很漂亮,自然要给他升官。

朱翊钧批阅完了大部分的奏疏,将那些弹劾王谦的奏疏都扔进了垃圾箱里,对着冯保说道:“下旨到英国公府、成国公府、定国公府,明日郊祀永陵,将新都杨氏被抓了的消息,奏闻世宗皇帝知晓。”

道爷的意难平里,绝对有杨廷和、杨慎居然善终了,彼时还很年轻的道爷,放过了二人,最终导致了效仿者层出不穷,踩着皇帝刷名望,在嘉靖年间的次数极多。

新都杨氏惨遭如此横祸,说没有私怨,那是假的。

“前四川巡抚罗瑶,就褫夺官身功名,回籍永不叙用吧,先生的门生,总是要格外宽待一些,冯保你说呢?”朱翊钧看着手中的奏疏略显犹豫,这不是第一次私宥张居正的门生了,高启愚当年在应天府搞出那种事,朱翊钧也宽宥了他。

冯保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陛下,先生的浮票说是流放云南,法不严则不能信,法不信则不能治,既然大明会典修好了,自然要以律而行,因私废公,恐失信天下,人心不宁,罗瑶以左都御史巡抚四川,和地方望族沆瀣一气,若轻易私宥,恐引人非议。”

“陛下,高启愚当初的事儿,是非刑之正。”

高启愚犯的错和罗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说到底高启愚是直接冒犯了大明皇帝本人,陛下这个当事人不计较,其他人没有权力计较,是私;但罗瑶是纵容包庇,导致了四川地方的形势进一步恶化,是公;

所以按照大明律而言,流放云南已经是宽大处理了。

“那就依先生所言,流放云南吧。”朱翊钧最终选择了流放,这是公事。

规矩坏了,就彻底坏了。

“徐渭什么时候入京来?”朱翊钧问起了长崎总督徐渭,他回京述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