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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谦极为庆幸自己还活着,而且还有俩儿子,按照阴德的说法,王崇古这种绝户计,合盖绝后!

王崇古呆滞了下,看着王谦不敢置信的说道:“你爹这一辈子见多识广,还没见过如此这般针对自己骂人的话。”

“读书人嘛,读书人的阴险能叫阴险吗?叫画策。”

相比较辽国信佛的佛头乐,北宋的重文轻武,不遑多让。

土蛮汗并不弱,隆庆元年甚至能攻破喜峰口劫掠京畿。

在原来的历史上,土蛮汗和李成梁一共交手了五次,第一次是万历三年,土蛮汗率众十万,号称五十万,劫掠锦州,第二次是万历六年,土蛮汗、速把亥等人进攻辽阳,速把亥被李成梁射杀,第三次是万历七年进攻广宁,第四次是万历八年进攻铁岭,第五次是万历九年,大掠辽东,被李成梁击退。

这五次交锋,李成梁全都大获全胜,甚至追击数十里,万历九年,土蛮汗更是来势汹汹,号称五十万大军,要先去辽东再伐京师,消息传到京师,安定门逃亡之人不计其数,日有践死者。

但那一次,土蛮汗仍然没能在李成梁的手上讨到任何的便宜,别说京师了,连辽阳城的城墙都没看到。

土蛮汗不弱,但不够强。

万历九年二月十七日,萧崇业作为使臣,带着礼部诸官,赶往了塞外,土蛮汗已经在宣府外兴和所集结,等待着大明使臣的到来,陪同萧崇业的还有宣大总督吴百朋,萧崇业要带走土蛮汗,吴百朋要接管整个土蛮汗的地盘。

土蛮汗投降的消息,在草原根本不是秘密,去年皇帝借的棉服,土蛮汗在失去了开平卫后,压根没有任何还款的能力了,除了把自己还给皇帝,哪还有什么办法。

投降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草原,不愿意臣服和投降的子民,自然会去投奔俺答汗,这类人并不多,但无不是死硬分子。

萧崇业接到了土蛮汗,开始返京,在回京的路上,使团被偷袭了三次,毫无疑问这是死硬分子们发动的,土蛮汗被下毒两次,差点就死在了草原上,永远无法入大明了。

草原上有的是人,为了所谓的大元荣光,要将土蛮汗这个宗主大汗永远留在草原,进一步激化大明和北虏的矛盾,让大明和北虏永远深陷战争的漩涡之中不可自拔。

萧崇业早有准备,杀人放火偷袭下毒,这些都被萧崇业防范了,土蛮汗顺利的抵达了宣府,到了这里,就已经非常安全了,次日,土蛮汗过居庸关入大明,三日后,土蛮汗抵达了德胜门外。

董狐狸曾经问过土蛮汗一个问题,那就是:作为黄金家族的后裔,作为宗主大汗,投降大明难道不觉得羞愧吗?实在是穷途末路,拿起祖传的弯刀,引刀一快,也算是交待。

土蛮汗觉得董狐狸说的有道理,当年成吉思汗向长生天祈祷的金刀,就在土蛮汗的手里,但他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引刀一快,他不肯死,自然是惜命,但大明和北虏,同样需要这样一个契机。

作为宗主大汗,土蛮汗的命不仅仅是自己的,还有所有草原人的,俺答封贡,大明放开了边方贸易之后,俺答汗所率领的右翼,生活快速的稳定,甚至修了板升和归化两座城池。

土蛮汗也看到了和解的希望,他此番入京自然是走投无路,或许,可以给草原人多一个选择的机会。

都打了两百多年了,你来我往,谁都没能奈何谁,非要把大明皇帝的目光,从广阔的海洋回到陆地上,看向生活本就困苦的北虏?

董狐狸听闻土蛮汗如此说法之后,只是不屑一顾的说:懦夫总是会给自己的胆怯,找到合适的理由。

董狐狸弃土蛮汗而去,前往了板升,投靠了俺答汗,到了土蛮汗这个年纪,对与错,是与非,早就没有了标准,这人间事,无外乎选择二字。

土蛮汗是大明皇帝册封的怀义王,是虏王,他入京自然有自己的一条流程,本来土蛮汗该走朝阳门入京,那才是王爵要走的路,礼部因此爆发了一轮讨论,皇帝最终朱批,走兵道德胜门。

万士和主张走德胜门,因为虏王本身并不是宗亲,不是大明的亲王郡王,这些虏王的跟脚,是大明军事羁縻的一部分,类似于大明册封的指挥同知、指挥使,既然是军事羁縻,自然要走兵道。

如果土蛮汗能走朝阳门,则代表着修文德以柔远人的胜利,走德胜门则代表着夷狄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的胜利,万士和竭尽全力的说服了大明皇帝他的主张,并且压制了礼部内部的修德派,最终取得了这个结果。

类似的斗争还有很多,一部分激进派,则认为此时土蛮汗在路上理应出点意外,意外去世,而后大明更好的统治新开辟之地,即坝上草原,这部分激进派则以谭纶为代表,这种激进得到了相当一部分人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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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蛮汗在隆庆元年入寇,导致谭纶连续七日未曾好生休息,差点就直接当场离世,而土蛮入寇更是导致京畿震荡无比,他在塞外找他不容易,但是他走进了关内,那他的命就由不得他了。

激进派的主张得到了相当多的认同,而保守派则以王崇古为代表,主张和解,也得到了相当一部分人的认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方面主张报仇,自然是天公地义,另一方面则认为轻启兵衅,大明的战略重心,就不可抑制的向内地转移,皇帝需要把更多的目光注视向草原。

航海时代来临,技术流通渠道和贸易路线从陆地转移到了海上,大明正在从传统陆权大国向海陆并重转移,大明也在从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转型,将更多的目光看向北虏,有些捡了芝麻丢西瓜,不分轻重。

在彼此争执不下的时候,王崇古拿出了佛头乐的办法。

这个办法如何去评价,王谦已经给出了他的观点,拿出这个办法来的人,真的合该断子绝孙,但佛头乐的办法,让人眼前一亮,征伐需要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杀了土蛮汗一时爽快,却是无穷无尽的后患。

但王崇古的办法,连激进派的激进头子谭纶都直呼,王崇古不愧是大明的读书人!

若不是王崇古拿出了佛头乐办法,激进派怕是要跟保守派拍桌子,但有了佛头乐办法,就连激进派也觉得保守派过于阴险了,这个办法,也获得了一部分激进派的认同,最终土蛮汗顺利的走到了德胜门外。

而负责接待土蛮汗的大明官员,是鸿胪寺卿陈学会。

在经过了繁琐的礼仪之后,土蛮汗心惊胆战的走进了德胜门内,向着皇宫走去,陛下将会在文华殿接见,而不是在皇极殿,土蛮汗这次入朝,并没有得到皇帝的尊重,连皇极殿大朝会都未曾举办。

忠顺夫人三娘子第一次进京,皇帝召见的时候,就在皇极殿!虽然那时候大殿只有一个地基。

显然,败犬是不会被人尊重的,土蛮汗不是在他最强盛时候,有数万骑兵十数万的协从,如果那时候土蛮汗就打定了主意跟大明和解,大明没有进攻大宁、全宁、应昌、开平,朱翊钧当然会开皇极殿召见。

但土蛮汗败了,败了就是败了,就要有个俘虏的觉悟。

“臣怀义王包图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土蛮汗没有自称孛儿只斤图们,而是自称包图,包是陛下的赐姓。

“朕听闻,传国玉玺在怀义王手中,可确有此事?”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土蛮汗的重孙子林丹汗不相信大臣,把各个万户手中的军权全都收拢到了自己的手里,这不意外,但林丹汗将好不容易收来的兵权交给了自己五个妻妾们,到了努尔哈赤、黄台吉打过去的时候,林丹汗完全没有办法,只能西进逃跑。

林丹汗的妻妾们争先恐后的带着部众投降了黄台吉,其中三福晋苏泰与其子额哲投降黄台吉,献上了传国玉玺。

等到鞑清坐稳了江山,林丹汗很快就绝嗣了。

朱翊钧比较好奇,真的有这块传国玉玺吗?

“回陛下的话,臣没有传国玉玺,元末时宰相脱脱十分喜欢收集各种印绶,把所有的印绶磨平了换成自己的名号,臣实在是不知道陛下要哪个,如果有需要的话,臣可以亲手刻一个。”土蛮汗硬着头皮回答道,他是不敢欺君的,只能实话实说。

“臣这里倒是有把金刀,世代相传,是元太祖所留。”土蛮汗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

“金刀啊!”朱翊钧沉默了下,哪怕是把普通的铁刀,朱翊钧都笑纳了,实在是这个金刀之谶,大明也是非常重视的,也不知道成吉思汗怎么想的,打这么一把金刀。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呈上来看看。”

的确是个老物件,朱翊钧一看上面的包浆就很清楚。

这金刀只有一个巴掌大小,更像是个匕首,他没有抽出来,思索再三,他对着冯保说道:“遣英国公持此刀前往长陵祭成祖文皇帝,而后将此刀封存吧。”

朱翊钧最终没有选择把这个文物毁掉,这代表着北虏宗主大汗的臣服,这把刀在朱翊钧的手里,北元算是正式宣告灭亡了。

“朕给怀义王准备了王府,潜心修学,认真礼佛。”朱翊钧看着土蛮汗,平静的说道。

“礼佛?”土蛮汗身体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他在入京前,上了一道奏疏,陈述了北虏现在遇到的诸多困境,草原皮锅、晋人的高利贷、大同游妓、以及佛寺之事,但看起来,陛下并不打算解决这些问题,至少短期内不打算解决,甚至要变本加厉,也让他信佛。

朱翊钧眉头一皱问道:“不肯礼佛?”

朱翊钧不信佛,这怀义王府就是朱翊钧打造的一个牌坊,他信佛,那北虏也都会觉得信佛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方便佛头乐政策的展开。

“臣不信佛。”土蛮汗还是想要坚持一下。

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不信佛就算了,本来每年还有额外的五千两礼佛银,不要便算了。”

怀义王府每年只有五千银的度支,因为他是战败的俘虏,连续吃了败仗,不得不入京来,所以怀义王府的度支并不充足。

“如果是这样的话,未尝不可以礼佛。”土蛮汗思索了片刻,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嗯,怀义王有恭顺之心。”朱翊钧颇为满意的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