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升平一号蒸汽机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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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了影壁石,走过了藏经阁,朱翊钧来到了格物院的一个联排大房之内,这里不是生产蒸汽机的地方,只是负责实验,朱翊钧专门安排了一名勋卫陪练,负责这格物院的安全,格物博士们研究起来,废寝忘食,勋卫陪练带着缇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让格物博士按时吃饭。
格物院不事生产,所有技术的实现和落地都由工部实现。
“这是一台炮膛镗床,最开始的时候,用的是水力,进行炮膛的内径切削,用于加工铸炮炮膛、枪膛的内壁,现在也用来镗削气缸。”皇叔朱载堉首先拉开了第一个红绸布,红绸布下是一台镗床。
这台镗床可不是那么容易做成的,朱载堉本来不想说这镗床的发明是多么的困难,陛下师从张居正,要的只是结果。
镗床一共有三架,一台长杆用于镗削炮膛,一台短杆用于镗削火铳枪管,这两台镗床可用人力,也可以用畜力,更可以用铁马,还有一台是超长杆,则是用于气缸的镗床。
“汽缸的加工精度是蒸汽机的关键问题,格物博士遍访山人,找到了一种名叫火工术的法子,用的是脚踏提供动力,一共有七种砣刀,用于加工玉石,砣,金刚石,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那个他山之石,就是金刚石。”朱载堉讲起了镗床的由来。
(火工术)
火工术的镗床动力有限,而且没有冷却,加工玉石尚且可以,但是加工金属就需要改良了,镗刀快速镗削会让温度剧烈升高,为此大明专门为镗床增加了水冷,不断的洒水防止金刚石烧毁。
大明的金刚石产量不丰富,很多都是买的海货,红毛番将其当宝石兜售。
从脚踩到水力再到蒸汽动力,大明工匠们进行了数次的更新换代,镗床才变成了现在看到的模样。
而镗床也是生产气缸必要的工具,如果不能把气缸的内壁加工光滑,气密性无法保证,蒸汽机的热效率就无法提升,热效率和节约燃料、小型化、减重等等息息相关。
朱翊钧面前的这台镗床在加工气缸的时候,内径一百寸误差不超过两分,这已经能够满足7.5匹蒸汽机的需求了。
“很好,很好。”朱翊钧围着镗床转了好几圈,问了问如何使用,这不是朱翊钧年龄小会被这种机械吸引,张居正也是兴趣盎然的和皇帝讨论着这玩意儿能做些什么。
朱载堉来到了第二个红绸布前,慢慢的拉开,开口说道:“螺纹车床,用于加工螺纹,这个车床来自泰西的法兰西,一名叫做贝松的工匠,发明的一种做螺丝的车床。”
根据朱载堉的讲解,朱翊钧才知道,大明没有得到贝松螺纹车床的实物,而是得到了一张图纸,贝松为了推广这种车床,带着他的图纸四处兜售,但最终没能成功,大明使者两次前往了巴黎,对各种文牍都是来者不拒,图纸是从一本宗教书籍里发现的。
朱载堉实事求是,技术来自于哪里,就是哪里,镗床是大明本来就有的,而螺纹车床是贝松发明的,当在皇家格物院手中,螺纹车床已经可以精确加工6种螺距,误差也是一百寸不超过两分。
朱载堉一共介绍了七种用于加工蒸汽机的工具,而后走到了最后一个红绸布前缓缓拉开说道:“陛下,我们将蒸汽机的热效率提高了三倍,7.5匹马力的蒸汽机。”
朱翊钧看向了这台蒸汽机,相比较之前三马力的蒸汽机和一间一居室差不多大小,新的蒸汽机居然更小了一些,长一丈半,阔不到一丈,高约三尺,相比较之前的蒸汽机,整个蒸汽机的集成化更高,原先的三马力机车是有专门的锅炉房,而现在锅炉集中到了蒸汽机上。
“高压的吗?”朱翊钧看向了朱载堉问道。
朱载堉俯首说道:“回陛下,不用高温高压,无法突破三马力的桎梏。”
这涉及到了蒸汽机的路线之争,一般而言,高压锅炉的高压高温蒸汽,是蒸汽轮机用的,而往复式蒸汽机则使用的是100°蒸汽,相比较之下算是低温低压。
而朱载堉坚持的就是高压高温蒸汽轮机,高压高温的技术用到了往复式蒸汽机上,作为格物院院长,作为泰斗,他没有阻碍往复式蒸汽机的发展,相反还把自己研究心得用于改进了往复式蒸汽机。
“今年官办车床厂已经建好了,年产一千台不是问题。”汪道昆立刻俯首说道。
三马之力的蒸汽机,之前产量不过两百台,而现在工部张口就是一千台7.5匹蒸汽机,这和技术不断成熟有关,也和市场需求有关。
而一台7.5匹马力的蒸汽机售价和三匹马力的蒸汽机售价相同。
“还请陛下赐名。”朱载堉俯首说道,发展到现在的蒸汽机,终于有资格问陛下讨个名字了。
“就叫升平一号吧。”朱翊钧拍了拍蒸汽机,给蒸汽机取了名字,对蒸汽机问东问西,他对离心摆调速器很是好奇,朱载堉详细的解释了其原理,还做了一次现场演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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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在离开皇家格物院时,神采飞扬,兴致勃勃的和张居正讨论着蒸汽机可能会给大明带来的变化,而张居正是那种想到就做的人,他立刻决定将蒸汽机列为禁售之物,而且严格禁止蒸汽机的技术外流。
蒸汽机是一个个的零件拼装起来的,车床厂的匠人,只知道按照要求制作零部件,并不清楚组装到一起,究竟是如何运行的,按照张居正所言,这就是国之重器,不是说不让民间使用,而是不流向海外。
哪怕是行钞法,也是需要白银不断流入的。
朱翊钧忽然止步,那是讲武学堂的方向,那里种着一棵柳树,已至冬日,枝头早就没有了绿意,这棵树是当初俞大猷营造讲武学堂划界的树,俞大猷亲手种的,当初还只是树苗,恍惚之间已经长大了这么多。
“陛下?”张居正有些奇怪,陛下说着说着忽然沉默,突然停下。
朱翊钧摇头说道:“没事。”
对奸臣汪道昆、王国光的弹劾,并没有因为林辅成舌战群儒而落下帷幕,反而有些愈演愈烈,即便是自由派也认可了利得税、燕兴楼扩张和工部对西山煤局的含糊其辞,但科道言官对二位明公的攻讦从未停止。
利得税在十月十日强行开征以来,反对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但好在很快利得税就没人讨论了,大家纷纷瞄准了人性本恶的鸿沟,燕兴楼交易行。
也不怪士大夫们狂喷,朱翊钧看完也是眼前一黑。
十月二十四日,燕兴楼交易行突然流传着一个消息,那就是绥远驰道迫于朝中言官的风力,不会收过路费,大明不再增设钞关抽分局,当日,绥远驰道的票证,从五银每张,直接暴跌到了四银,跌幅高达20%,恐慌情绪开始蔓延,但这个价格没有继续跌跌不休,而是稳定在了四银上下波动了三日。
而后这个消息被知情人士证伪,是假的,是谣言,虽然言官的确在上谏,但朝廷没有朝令夕改的打算,驰道票证再次上扬,当日涨回了五银,次日再次暴涨到了五两五钱银,这次的增长,是因为7.5匹马力蒸汽机和官办车床厂的建立。
三日后,驰道票证涨到了六两五钱银,而后再次暴跌,因为车床厂的产能只有每年一千台,大明这么大,一千台够干什么吃的?
折腾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五两银子。
这次在这个鸿沟里赔了钱的至少有二百余人,他们手里不止一张票证,少则十张,多则百张,在四银卖出,在六银半埋入,里外里,每一张驰道票证亏了二两半的银子,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导致船舶票证反而狠狠地涨了一轮,相比较战未来的驰道,还是船舶票证更加可靠和稳定。
投机文化被人怒斥为人性本恶的鸿沟,不是没有道理的职责,因为王谦很快就发现,这一次的暴涨暴跌,是人为的。
某个私人交易会故意搞出来的,他们散播消息引起恐慌,大量购入票证后,再散播利好消息拉涨,出清手中的驰道票证,再散播利空消息,引起票证价格回归正常,再次买入。
这就是庄家,谈笑风生之间,就挥舞着手里锋利的镰刀,收割了两次韭菜。
这个私人交易会,不仅仅有西土城遮奢户,还有晋商晋人,短短不到十五天的操作,这个私人交易会在这次震荡之中谋利超过了两万三千银。
这显然是恶意操纵,如果不对这种行为进行限制,交易行很快就会丧失理性,彻底变成赌场,投机者的盛宴,发挥不了它的作用,为重要项目筹措资金的目的一定会落空,但是要惩戒,又缺少成文律法依据。
最后朱翊钧只好动用了非刑之正,没收此次操纵所得,并且禁止这个私人交易会的所有人进入交易行,买卖票证,这就是限制了他们的入场,这个惩罚不轻不重刚刚好。
自古钱财动人心,如果只是几十两银子的小生意,这帮势要豪右们还能找个经纪买办,带个马甲继续买卖,可是票证的生意,动辄上千两银子,那就是用银子考验经纪买办的人心了,哪个经纪买办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朝中对于燕兴楼交易行的批评声从未断绝过,而且多数都会从对交易行的批评,延伸到对户部大司徒和少司徒的批评,毕竟发起扩张的正是他们二人。
“陛下,王次辅在殿外候着了。”冯保低声提醒着陛下,这两天朝中对交易行的讨论颇为激烈,弄的陛下也有点心烦意乱。
“宣。”
王崇古和大理寺卿陆光祖一起来的,这次皇帝宣见的意图非常明确,刑部、大理寺制定出详细的规定,填补这方面的空白。
“之前算是法无禁止,刑部和大理寺应该抓紧时间,把这块的空白填补。”朱翊钧做出了明确的指示,皇帝的非刑之正,算是这个年代填补空白的手段之一,但还是有明文条例比较妥帖。
大理寺卿陆光祖开口说道:“算作是刑事吧。”
陆光祖觉得陛下的惩罚太轻了,也就是没收所得和禁止入市,这只是行政处罚,根本起不到威吓之效,这种操纵票证的手段,应该纳入刑名之中,逮到了就给几鞭子,抽不好,知法犯法、明知故犯者杖刑,徒五年,正好绥远缺人修路。
“王次辅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刑部尚书次辅的态度。
“臣…觉得还是不入刑名的好。”王崇古实话实说,他就是这么想的,在革故鼎新的路上,从来不怕出现问题,就怕知道有问题,选择躲避,王崇古这话有点躲避问题的嫌疑。
燕兴楼交易行扩张是为了增加白银的流通性,如果法律过于森严,哪还有哪个大户愿意入场?无源之水必然枯竭,燕兴楼交易行没有新玩家入场,必然变成一潭死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