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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天朝上使,我代表父亲前来拜谒。”神户信孝很有礼数,他完全参照了《藩国仪注》进行行礼,不敢有任何的差池和逾越,他俯首帖耳的说道:“我这次是来乞降的,我父亲的意图和大明的意图是相同的,都是为了永平匪患。”

“所以,我建议织田信长尽快统一倭国,然后集结所有的兵力,和大明做过一场,哪怕是输了,一场旷世大战,也能结束一些恩怨了吧。”

因为借着铸币税,各个大名都能狠狠的肥一波,这就是竭泽而渔的手段,织田信长攻伐的难度会大幅度的上升,本来可能用五到十年才能打完统一战争,现在,变得遥遥无期。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是什么?”王谦好奇的问道。

“养不熟的狼崽子,还是杀了干净,永绝后患!你想当就给你当?你算哪根葱?”

但,倭寇就是倭寇,是以倭人为主导的海盗。

王崇古思索了一番说道:“我们抛开张居正遍布大明的张党,抛开考成法遴选的人杰,都要念一分张居正的情,抛开清丈还田的富国,抛开他和戚继光之间莫逆之交的关系,抛开给武将兵权、五等功赏,武官对他的支持,抛开陛下那句言先生之过者斩,抛开他和陛下捣鼓出来的矛盾说、公私论、生产图说和阶级论的巨大影响。”

“消灭海盗对大明很重要,对天下人而言也很重要,海盗劫掠大明东南,同样皆劫掠我日本良善之辈,还请天使明鉴!”

“这是有旧例的,当年成祖文皇帝征漠北时,亦让辽东女真、朵颜三部影随左右,大明天朝上国,国大富裕,百姓根本不愿出海冒险,而大明的水师,也需要擅长海战的武士。”

神户信孝跪在地上,面色有些难堪,不是长崎总督府背后的大明太过于强大,徐渭不能对他父亲如此看轻,他颇为郑重的说道:“回禀天使,我的父亲对天朝上国是极为尊敬的,即便是有机会杀死足利义昭时,因为他是大明册封的日本国王,父亲处于种种考虑,最终没有动手,这是对天朝上国的尊敬。”

王谦愣愣的问道:“发现啥?不都是这样吗?”

“所有人都认为考成法的基本逻辑,是靠着京堂的权威,官僚的完全对上负责,向下的绝对压制才有了如今的效率,但大明很多事,都是一放就乱,一管就死,按理说,考成法也该如此,但是我们大明的官场,前所未有的活跃。”

“厉害啊!老爹也是洞若观火,我竟然,竟然毫无察觉!”王谦由衷的说道,设计这套办法的张居正厉害,王崇古也不弱,至少看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不是王崇古说,王谦身在局中,根本就没有发现这种区别。

这样来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简单的办法,为什么织田信长没想到,还要徐渭来提醒呢?

“魔王!简直就是魔王!”神户信孝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后,猛地站了起来,猛地退后数步,不敢置信的说道:“都说我父亲是魔王,天使才是魔王!险些上了当!”

王谦立刻低声说道:“爹你怎么这么怕张居正啊,他是辅臣,你也是辅臣,他有考成法、清丈还田,爹也有官厂团造、工兵团营,怕他作甚!”

大明和织田信长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彻底消灭倭患,但愿海波平,就是共同的目标。

“折腾衣食住行那点东西才多少钱?”王谦满不在乎的说道。

当货币不够充足的时候,货物就无法正常流转,这是钱荒;当货币稍微多过货物的时候,货物的流传正常,一切都会欣欣向荣;当货币的数量过于充足的时候,货物的价格就会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爹,我王谦,现在,不用伱的钱了!绥远驰道又涨了!”王谦洋洋得意的说道:“小赚一笔,今天儿子请爹吃饭,前门楼子大酒楼大宴一桌。”

所以,神户信孝问,怎样才能结束,什么时候能结束,徐渭是真的不知道。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你没发现问题吗?发现、处置、承担责任都是地方的小官小吏,中间绕这么大个圈子,全都不用承担责任,不用发现和解决问题。”

“为何?”王崇古的手指搓动了几下,面色凝重的说道:“一放就乱,一管就死,就是朝廷僵化的最直观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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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渡来钱和本地私铸钱之争,已经从北魏争到了现在,织田信长只需要抓紧时间印钞,就可以阻拦大明宝钞的肆虐了。”

完全符合王谦对绥远驰道票证的期许。

神户信孝闻言,也是呆愣了下,徐渭出的这个主意,真的好有道理。

神户信孝来的时候和父亲沟通了很久,最终确定了和谈的主要方向。

“有屁快放!”王崇古没好气的说道:“要钱自己去账房支。”

王谦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惊讶无比的说道:“一放就乱,一管就死,的确如此,孩儿都见了很多次,怪哉,父亲不说我都没注意,这是为何?”

这年头出海是个苦差事,只有万般无奈,活不下去,才会想到出海谋生,大明开拓的路上,总有脏活累活要有人干,在织田信长统一了日本后,日本的武士也是有去处的,追随大明强大的水师,烧杀抢掠,大明礼仪之邦,总有些事是不方便做的,比如杀人,倭国正好充当杀人的利刃。

“站在我的角度去看考成法。”王崇古靠在椅背上说道:“就一个考成法,那就不是我能抗衡的了,在我看来,这考成法厉害的地方,反而旁人都没注意到。”

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

“单说张居正的考成法。”

王谦还真的不缺钱,王崇古咽了气儿,老王家都是他的,他就是想要体验赚钱的过程,以及精神追求的自我实现。

“无论是谁都要承担责任,可不就得先解决问题,问题放在哪儿不解决,全都得死,解决了再斗不迟。”

倭国的大名们会成为长崎总督府的帮凶,就他们那个穷凶极恶的样子,消灭掉农户之后,就是消灭足轻,而后是武士,最后是自己。

“所以不存在认输不认输的问题,我的父亲从没有失去恭顺之心。”

王谦考中进士,考成法已经推行,他以为本来就是这样,但其实是大明两百年独有的现象。

代价最终由谁来承受?自然是倭国的平民,过量的货币不断钞法,平民手中的宝钞,今日还能买一石米,明天连一升都买不到了。

徐渭可是读书人,用刀杀人多慢啊,就是五万头猪,长崎总督府的牙兵家和客兵是屠夫,那手中的刀都得钝了,九百万倭人杀到什么时候了?

以四川戥头案为例,衙役知道戥头问题所在,衙役、县丞、知县、知府、布政使、巡抚、六部、文华殿、司礼监、陛下层层上报,再沿着文华殿、六部这个脉络向下层层传递,最后的结果,就是衙役去解决。

所以,一旦织田信长大量的印宝钞,带来的恶果就是,助纣为孽,加速宝钞的泛滥。

王谦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光不够,他根本没有什么发现,一直以来,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孙克毅嗤笑的说道:“那是倭寇。”

“你猜这个圈里的人,有几个人是真心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围着这个问题,为自己争取利益的?”

每一次的不在乎,对倭国而言,都是向更深的地狱滑落。

王崇古撇了撇嘴说道:“拿全家人的脑袋碰一碰吗?愚蠢!”

大明无法安置客兵,织田信长就能安置那些打了几辈子仗的武士了吗?统一倭国或者说自从织田信长上洛之后,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扩张、扩张、扩张,根本不可能停下脚步。

“我其实可以给织田信长一个建议,让他来应对宝钞。”徐渭笑容满面的说道:“长崎总督府这里发宝钞,他也可以印宝钞啊,他铸造的金银铜币,一定会被换成宝钞,那为何要绕道呢?织田信长只需要印宝钞,不就可以和大明宝钞相抗衡了?”

大明不想制造更多的杀孽,但人多地狭粮食产量不足的倭国,对耕地更多、纵深更高的中原觊觎良久了。

神户信孝离开了长崎,他走的时候,见到了别的使者,长宗我部氏、毛利氏、北条氏、上衫氏,甚至还有柴田胜家、前田利家、细川氏、以及德川氏,就是那个老狐狸德川家康的德川氏,这些大名都是织田信长已经征服,或者效力于织田家的大名,他们也绕过了织田信长来到了长崎。

严世藩索贿裕王府,就是严世藩干的最大蠢事,王谦不会这样,王谦可不敢索贿朱常治。

穷民苦力衣食住行才几个钱啊,去折腾那些,还要承担政治风险。

“你发现了吗?”

混淆概念,倭寇就是倭寇。

“不知道啊。”徐渭认真想了想,给了一个答案。

“不知道?”

“但是倭人这条狗,大明不想收。”徐渭探着身子,忽然裂开嘴笑的十分瘆人,他上半身前探,脸半抬着向下压,姿势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他满是揶揄的问道:“想给大明当狗的多了去了,大明为何要收倭人当狗呢?”

徐渭这番话的第二个陷阱就出现了,平民意识到了宝钞和擦屁股纸一样不值钱,那不是钞法败坏了吗?

要说这东西也没什么新奇的,就是《大诰》里瓜蔓连坐的弱化版,一体担责,但就是这么个弱化版,让大明官场终于不再是一潭死水,整日里以勾心斗角,人情往来为主了。

朝廷两大难题,除了僵化就是臃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