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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是一直等到发完了赏银,并且让缇骑进行了大规模的走访确定赏银到位后,才准备召见征虏大将军,万一闹出京营索赏的乐子,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朱翊钧以为会闹出点幺蛾子事来,毕竟大明发赏,就跟大明土建一样,可是个贪墨的好机会。

哪有厨子不偷吃?

别以为你戚继光打了大胜仗回朝,就可以耀武扬威了,京城的事儿,还是京官说了算!

但这次京营发赏极其丝滑,直接拉到校场把一箱箱的银币打开,然后在文武宦三方监管下,只用了一天就发完了,没有一个人克扣,毕竟这是,刚刚打完仗回老家的京营。

真的闹出索赏的乱子来,那就有热闹可以看了!

朱翊钧是不怕京营的,因为京营锐卒人人认得皇帝,这整天在校场策马奔腾的皇帝陛下,可是一百七十多年未见的稀罕事儿。

万历十年六月初四,大明皇帝朱翊钧再开皇极殿,举行了大朝会,迎征虏大将军凯旋。

按照戚继光的设想,能在北土城搞一个封公的典礼,宣读圣旨,更换冠带,交回征虏大将军印,就足够了,反正爵位到手了。

“这边工学橱窗多了工兵团营,想来戚帅已经见到过了,工兵团营修完了五龙驰道后,前往了绥远,而凌部堂请了工兵团营和官厂团造法,要治一下河南的乡贤缙绅,三个煤铁官厂已经在河南树立起来了,朕打算过几日营造十王城将藩王迁回京师,而后外封。”

唯独剩下了陈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接投了河,一死百了。

但这玩意儿到了万历年间,算是代表世爵象征了,因为这玩意儿真的不能免死,反而有点像催命的玩意儿,武勋不信,皇帝也不会采用。

三级月台上站满了大汉将军和红盔将军,他们庄严肃穆,而月台之下两侧是没有资格入皇极殿的官员,身穿朝服,手拿笏板,目视前方站得笔直,而由身穿明黄袍服的缇骑,夹道而立,形成了一条直通皇极殿的朱红色通道,铺的是地毯。

朱翊钧眉头一皱,总觉得戚继光身上的这股暮气,有些重了,更像是心气儿散了,他摇头说道:“戚帅可以一点都不老,凌部堂若是在河南撑不住,那还得戚帅辛苦。”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入寇京畿后,战争的阴霾彻底远离大明腹心之地的一天,是值得如此庆贺的。

“臣叩谢皇恩。”戚继光终于更换了所有公爵所要用的印绶冠带等物,才叩谢皇恩。

“必要的时候,还得有劳戚帅,戚帅这刚回来,朕就又有事托付了。”朱翊钧看向了戚继光,刚回京,就又给戚继光加了担子。

河南地方官吏被彻底激活了,发挥主观能动性,凌部堂交代的要做,没有交代的也要做,干起活来,跟不要命一样。

其实之前朱翊钧想着直接拉到太庙去告诉列祖列宗的,但是礼部拦住了,这到年底祭祀太庙的时候,说一声就足够了,皇极殿的规格已经很高了,毕竟太祖高皇帝登基的时候,也只是祭了天地。

再更换牙信牌,戚继光的奉国公信牌,是象牙制作,写官员的品级和部分履历,是身份的证明,这是戚继光的官身,如果哪一天褫夺官身,就是这个牙信牌被收回,吏部消官身档,从此以后和仕途无缘了。

不是河南官员不想清丈,是没办法,大大小小的亲王府、郡王府、将军府,田都在这些宗亲名下,地方有司根本没法动手,也没人去震慑,凌云翼这个搞法,河南地面官员,实在是没那个条件。

“臣大抵是真的老了,看到这些东西,由衷的觉得古怪。”戚继光终究是摇了摇头,对这些东西已经不想再探究其原理,既然存在,那就是合理的。

“累朝成宪,布德施惠,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陈大善人哪里该死了?凌云翼杀人难不成一点道理不讲?凌云翼是读书人当然讲道理,他把陈大善人抓了之后,就开始清丈,厘清陈大善人家里的田亩。

“钦此。”

“戚帅免礼。”朱翊钧笑容满面的说道:“欢迎戚帅回家。”

赵鹃的父亲就去偷东西,被人抓到当场打死了,家里两个儿子,想跑,但卖身契在大善人手里,就没有路引,能跑到哪里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落草为寇。

赵鹃为什么不干脆嫁给大善人呢,有吃有穿有用,再也不用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所以,对于皇帝、张居正、朝廷而言,河南土地问题,必须解决,而且是彻底解决,才能震慑观望、冥顽不灵之徒。

朱翊钧强忍着笑意,再跳啊!一个个的都不吱声了!

那戚继光立刻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浑身都是劲儿,敌人在哪?!在哪儿!感觉自己能一个能打十个!

“凌部堂上了本奏疏,还是河南陕州地界的事儿。”朱翊钧从手中摸出了一本奏疏,这本奏疏是凌云翼到任河南后上的奏疏,既不是请命,也不是汇报灾荒,而是说到了陕州一个苦命的女子,姓赵名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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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圣明!”也不知道哪个朝臣带头喊了一声,群臣皆是俯首齐声说道:“陛下圣明!”

朱翊钧去了文华殿偏殿,主要目的是炫耀。

“若是无事,那就退朝吧,先生,戚帅随朕来。”朱翊钧环视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人跳出来反对戚继光封公之事,但是他没有等到有人跳出来。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俯首送皇帝离开,今天是凯旋大喜之日,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给皇帝添堵,喜事丧办,陛下的刀也是非常锋利的!

今天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就办了一件事,给戚继光封爵,再无其他事儿了。

但红毯铺在了云龙石阶之上。

烈日高悬,天朗气清,戚继光骑高头大马慢行至金水桥边,在下马石前下马,身穿朱红暗花纱袖麒麟补服,带七梁笼巾貂蝉冠,捧一枚方三寸三分厚九分的银印,一步步的走上了金水桥。

现在陛下这个意思很明确了,还要他继续打仗,至于犒赏的事儿,那就由陛下去头疼就是了。

“以平倭讨虏之功,钦定奉天中兴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仍领京营总兵官,封奉国公,岁禄三千石,同气连枝,休戚与共,缕缕之忠,惟天可鉴!”

冯保念完了圣旨,带着几个小黄门开始忙碌,首先要将七梁笼巾貂蝉冠换成八梁,将侯爵银牌换成公爵金牌,金牌上有陛下亲笔提写的一句:上天佑民,朕乃率抚。威加华夏,实凭虎臣。赐尔金符,永传后嗣。

戚继光岁数大了,两鬓都白了,不是谁都跟司马懿一样,野心那么大,贪欲那么高,当初收回大宁卫、热河军堡营造的时候,戚继光已经觉得值了。

戚继光也是一边看一边问,对快速帆船很好奇,这玩意儿跑得这么快,真的不会散架吗?

冯保快走了几步,来到了戚继光的一侧,戚帅跪的是天子,是大明,又不是他这个宦官,他还是知道礼节的,他将盘子上的银印以及佩刀取回,交给了印绶监太监封存,快步回到了月台之上。

奴仆们争相揭发,再经过循环拷问彼此印证后,一共一百四十户,查出了四十万亩田来!全都诡寄在各个王府、将军府的名下,但是这些田亩可是一粒米都不会给王府上贡。

这一百四十个乡贤缙绅,已经在押送入京的路上,凌云翼的意思是:先不杀再看看。

戚继光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朝堂上回荡着。

凌云翼的意思很明确,他就是要把河南从清丈老大难,变成还田急先锋。

这一日,西山煤局放了一天的假,虽然季风的改变,夏天的煤烟不会吹向京师,但王崇古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停了西山煤局的采煤炼焦等事,而是安排了全面检修,防止出现重大生产事故。

朱翊钧唠唠叨叨了很久,把戚继光不在京师,大明最近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对戚继光他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封藩海外之事,已经和张居正沟通过了,先让出了五服的宗亲出去,再让潞王就藩,最后就是皇嗣了。

这把刀没什么名贵的,普通的制式军刀,唯一特殊的就是这是皇帝从小到大用的刀而已。

后来大家都对免死之事,避而不谈了。

“朕知道,朕从没有责怪之意,否则历年考成,也不会对河南网开一面了。”朱翊钧笑着说道:“这不是朕把凌部堂派去了吗?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去清丈了,生怕晚一步,被凌部堂当做同党处置了。”

“汪道昆回京后呈送了游龙号的模型,这是前些日子送来的飞云号,游龙飞云,是快速帆船,如果顺利的话,环球航行,能缩短到六个月到九个月的时间,真正的海贸利器!时间,就是金钱!”

有儿有女也会被地主婆给抱着,骂一句贱秧子还想爬老爷的床,然后发卖出去。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自庚戌虏变,虏王起倾国之兵,盛气而来,自此国无一日之宁,民无一日之安,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而今戚帅领强兵,踏平胡虏贼巢,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出力报效国家,岂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

戚继光封的公爵是一等公爵,大明的公爵分两等,侯爵分为三等,伯爵为两等,主要是待遇上的差别,岁俸三千石就是一等公,铁券为一尺高、一尺六寸五分,而铁券九寸五分高,一尺六寸,比一等挨短五分,是二等公。

“陛下,真的不是河南有司不作为,凌部堂是河南山东总督,圣眷在隆,手下有客兵一千五百人,凶名在外。”张居正还是为河南地方官员说了点好话。

戚继光的奉国公是一等公爵,再往上,也不能异姓封王。

不至于,完全不至于。

这个金牌是世代传承,牌阔二寸,长一尺,上鈒(镶嵌)双龙,下鈒二伏虎,寓意降龙伏虎。

一个将军不能打仗,就和一个厨子再也不能颠勺了一样的无趣,他不喜欢刀刃向内,不喜欢朝中的无意义的内耗,他喜欢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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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就是最重要的丹书铁券了,也就是世袭罔替的世券,没有世券就只是流爵,丹书铁券像瓦片,刻履历、军功,中间刻免罪、减禄次数,一共为左右两份,一份在武勋手里,一份在宫里,需要给丹书铁券持有者减罪的时候,取出来划掉。

戚继光十分肯定的说道:“陛下剑指之处,大明军兵锋所向!万方罪之,也是万方有罪。”

“凌部堂有了第一批的底子,有田、有人,就可以开始推行工兵团营法了。”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凌云翼做事就是雷厉风行,这一百四十家,奴仆大约有近三千人,佃户近三万丁口,再加上客兵那一千五百人,组建三个工兵团营绰绰有余。

赵鹃的父亲本是富农,家里有十二亩自耕,生活不算殷实,但还能过得去,这说来也是巧,同乡一人在赌坊里赚了大钱,就鼓噪着赵鹃的父亲一起,起初玩的很小,但越玩越大,最后田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输给了当地的陈大善人。

“大明军容耀天威!”

而后再赐扈驾金牌,宽二寸长三寸,牌正面写‘奉国公扈驾’,背面写‘凡守卫官军悬带此牌’,牌头两面有一个仁字,独龙蟠云花点缀,这是仁字金牌,为扈驾金牌,凭此牌,才能入通和宫面圣。

戚继光携带了凶器,大明皇帝御赐的佩刀。

赵鹃是亲眼看到过的为人奴仆的生活,所以她在失去了依仗之后,二话不说就投了河,那般生活,不如死了痛快。

真的细细盘点一下,戚继光征伐这段时间,言官们不算闹得凶了,只有攻讦王崇古闹得厉害了点,后来也消停了,也没有人伏阙,更没有人封驳皇帝的圣旨,士林里,除了完全自由派的主张,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拳脚相加之外,并没有逾矩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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