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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经邦再也没有机会兑现那份契约了,这五万两银子,最后走了户部的帐,入了户部的太仓库,算是对大明入不敷出的财政做了贡献。

陈经邦、刘汉儒以及若干官员的处置,在九月初廷议中就已经敲定,陈经邦被送进了解刳院,本来斩首示众,陈经邦非要最后骗皇帝一下,上一个住进解刳院临终关怀,做成标本的还是张四维。

对于陈经邦被送进解刳院的事,还有点杂音,毕竟正三品的大员,没有谋逆,送进去不大合适,可王谦了解了事情全貌后,并且散播出去后,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嘴,通倭、贩卖大明人丁、贩卖烟土,再加上欺骗皇帝,这几样,哪一样都沾染不得。

大家都避如蛇蝎,甚至连提都不想提,权当这个人不存在。

抓捕之后就是抄家,陈经邦家中一共抄没了七十三万银,还有大宅一个,算是大明朝继徐阶贪腐案后,最大的贪腐案,徐阶贪腐依旧断代式领先,他在朝阳门外快活碑林的碑还是最高的那个,刘汉儒家里一共就四千两不到,的确不是特别贪的官员,他真的太想进步了。

而大明水师同时也进行了内部的清查,发现海防巡检司,分守福建南路参将李应麒,有失察之罪,而守备、把总、坐营官共免三人。

了山陈天德在查闻福建海防巡检旧案的时候,发现海防巡检一共奏报了三次三都澳海湾有些异动,请命前往探闻,但李应麒并没有准许。

因为月港市舶司的缉私已经抽干了福建地面的海防巡检,而且月港市舶司时常借调海防巡检,因为这些浪里白条能当半个舟师用,浪里白条多数都是跑的固定路线,只要不超过这个范围,浪里白条都能指引。

人手严重不足,李应麒压根没顾得上处置此事,事发后,只好上奏陈情,选择了致仕,给了自己体面。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戚继光俯首见礼。

洪武年间是太子朱标监国,永乐年间是太子朱高炽监国,宣德年间是两位皇叔,襄王朱瞻墡和郑王朱瞻埈监国,到了正统年间是郕王朱祁钰监国,到了正德年间,因为正德皇帝独生子,而叔叔们都已经就藩,所以只能自封镇国公南巡了。

六十万斤,已经是大明腹地一年有余的产量了,如果驰道能够顺利通车,将纯碱运回腹地,那真的有多少就要用多少。

整个福建地方,文武都进行了一次大换血,而且是极为深入和彻底的换血,连装糊涂的福建布政使舒应龙没有波及此案之中,但也没躲过一劫,也被罢免,褫夺了官身。

“监国朕本来打算用皇叔德王,但德王醉心于研究之上,对庶务漠不关心,还是让潞王吧,虽然年纪小,但也就一天的功夫。”朱翊钧说起了关于监国人选的安排。

为了安全,在地面上,戚继光不认为有人能威胁到陛下的安全,可是到了海上,戚继光多少有点不放心。

九月初三,刘妃生下了个公主,五斤七两,皇帝赐名朱轩嫄,而李妃在两日后,生下了个皇子,六斤二两,皇帝赐名朱常洵,京堂百官都领到了皇帝的百事大吉盒,宫里宫外一片的喜气洋洋,算是又一件喜事,得益于医术的进步,和皇帝住在通和宫,朱翊钧这几个孩子,都没有早夭。

“走陆路。”戚继光没别的要求,陛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不能走海路,因为走海路意味着皇帝会失去了对局势的完全掌控,每日需要陛下朱批的奏疏,无法及时获得,皇帝一日也不能失去权柄,否则就不是皇帝。

“同喜,同喜。”朱翊钧乐呵呵的说道。

“宣。”

“陛下喜得皇嗣,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戚继光首先恭喜了陛下又有了皇子,嫡庶无所谓,是否成才无所谓,首先得有,经历过嘉靖末年立储,隆庆皇帝少壮突然龙驭上宾的戚继光,只求陛下多子多福。

“陛下是打算南巡吗?”戚继光和皇帝确定好了种种之后,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此兴师动众的拉练,显然是有些打算,否则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泛舟出海,看来与朕无缘了。”朱翊钧笑着说道,算是答应了下来,他本来也没打算走海路,他的确会游泳,但那是大海,作为大明价值最高的目标,要珍重自己,保护自己就是保护大明新政。

戚继光是来跟皇帝沟通十月中旬前往天津卫的仪程,戚继光自然是要护驾前往,而先导将军定为了李如松,骑白象,为陛下前驱,而随行的护卫大约有三万人,这个数字非常微妙,和前来京堂的水师数量是一致的,如果发生什么兵谏这种谁都不想看到的事儿,戚继光要让陈璘知道,你就是海上的蛟龙,陆上还有他戚继光降龙伏虎。

朱翊钧思前想后说道:“先生也是这个意思,那就暂且不设了。”

大明上下还都是将戚继光称之为戚帅,而不是奉国公,因为陛下张口闭口就是戚帅,俞龙戚虎在朱翊钧心中还是很特殊的,比如李成梁、陈璘、张元勋,朱翊钧更多的是叫他们的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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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戚帅在殿外求见。”小黄门走了进来。

“朕安,戚帅快坐。”朱翊钧笑着说道,陈经邦被送进了解刳院里,朱翊钧的心情很好,罪恶得到审判,就意味着正义得到了伸张,大明仍在剿灭海寇,而且是不遗余力的进行着,保护海贸安全,就是促进海贸的蓬勃发展。

玻璃器也会随着大量碱湖的开采,走进千家万户,而不是皇帝本人的奢侈品。

从头到尾就只有口头约定,没有地契。

涉及到了皇位继承的问题,无论如何慎重都不为过,毕竟闹出过乱子。

和上一次去接俞大猷回京不同,那一次是当天去当天回,所以没有这么多需要确信的消息。

朱翊钧仔细询问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地方,是甘肃商人郑海峰所有,郑海峰出塞行商,在五原府赌钱,从一个虏酋手里赢得了这片碱湖,但始终没能开采,因为没路,至此搁置了,而郑海峰在大明军抵达的时候,已经死了四年了,行商被马匪截杀,这片地方成了无主之地。

烧玻璃需要用到纯碱当助溶剂,否则就没办法烧出透明的玻璃。

文张武戚都反对设立监国之位,显然是想起了教训,能不设监国就不设监国,若真的要设,也是太子监国,即便是太子才两岁,嘉靖十八年二月十五日,道爷留下了四岁的太子朱载壡监国,辅臣顾鼎臣辅佐,这是祖宗成法。

大明的军事中心、政治中心在北衙,而大明的经济中心、在南衙,南北对大明都很重要,而且没有沟通,没有交流很容易出现问题,只要朱翊钧不打算折腾迁都这种戏码,南巡就势在必行,是为了维系大明的统治,必须要做的事儿。

别折腾潞王了,潞王殿下的态度十分明确,朝廷这个烂摊子,他不想掺和,最重要的是有教训,明英宗和景泰皇帝闹得兄弟阋墙的事儿,可是前车之鉴。

纯碱、又叫芒硝,当下大明主要用来烧玻璃、陶瓷釉、清洁羊毛和制作洗衣服的用的洗涤用品,大明最大的碱矿,在河南,距离人住的地方大约二里地,不过是垂直距离,在地底一千多米的深度,有大片的碱矿,大明现在无力开采,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矿,产出极其有限,是以几万斤不等。

朱翊钧点头说道:“是,戚帅果真非常了解朕。”

戚继光从蛛丝马迹判断出了皇帝的下一步打算,南巡南衙,随着大明国力复苏,南巡就成为了一种必然,南方的经济发达、钱粮丰盈,这地方人地矛盾极为突出,朱翊钧再不南巡,大明的南方都要成西班牙的尼德兰地区了。

大明最早的玻璃是在春秋战国时期的铅钡玻璃,是工艺品比如玻璃蜻蜓眼,比如越王勾践剑上的玻璃装饰珠,到了汉代的时候,葬具皇帝用金缕玉衣、诸侯王、列侯用银缕玉衣,而其余贵人只能用铜缕玻璃衣,广陵王侍妾莫书,下葬就是用的铜缕玻璃衣。

而前往天津卫,朱翊钧要坐铁马拉的大驾玉辂前往,当天去,次日回,下榻天津卫观潮楼,整个外围的安防由京营负责,陛下身边的安防,则是由缇帅赵梦佑负责,随行的官员名单也逐渐敲定。

而且大明皇帝多少有点易溶于水,也算是当年小明王被沉江的一种谶纬。

“陛下,有个趣事,得跟陛下说一声。”戚继光面色颇为轻松的说道:“当初京营在河套剿匪时候,发现了一个大碱湖叫呼和淖尔,汉时属高旺县,唐时属于契州,后唐定难军变成了西夏,此地逐渐荒废,开始军兵不确定这个碱湖,里面是盐还是碱,有多少碱。”

“陛下此去就一日行程,臣以为还是不设监国为宜。”戚继光十分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臣就一直在等,最近五经博士传来消息,的确是工部心心念念的碱湖,在附近,一共探查了四十处碱湖,需要三百人左右开垦,每年能挖纯碱六十万斤左右。”

“郑海峰可还有家眷?”朱翊钧询问着,大明发现这个大碱湖,和郑海峰有些关系,是郑海峰手下的一位镖师,带着大明寻到了当地的马匪,这名镖师想要报仇雪恨,大明军需要剿匪,马匪已经剿灭,这片碱湖是不是工部要的,一直在确定。

这就是戚继光意见。

“嗯?好,好得很。”朱翊钧立刻大喜。

能造是小规模的试产,是技术验证,和能大规模制造,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烧不出透明的玻璃,还是因为在腹地没能发现大规模量产的碱矿,而此时,限制透明玻璃产能的正是纯碱。

而现在终于有了准确的消息。

戚继光摇头说道:“并无亲眷了,郑海峰死在了关外后,家人都四散而逃了。”

塞外行商,一半是商,另外一半是匪,郑海峰一死,儿孙们只能逃亡,否则过去的那些仇人,必然会打击报复,生不如死,塞外行商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但是利润其实没那么的丰厚。

发现了碱湖的军兵、确定了碱湖的五经博士,自然要大加恩赏,只有这样,大明才能源源不断的发现更多的矿山。戚继光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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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夏氏一家七十二口入京了,涉案十七遮奢户,南衙缇帅也已经全部抓拿归案了。”朱翊钧说起了三都澳私市的案子,官员处置了,现在到了势要豪右。

戚继光欲言又止,国事上他很少发言,这是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忌惮,毕竟他掌管京营锐卒,除了有人敢欺负皇帝,戚继光才会露出自己的爪牙来。

戚继光其实在文华殿上,都很少对国事评头论足。

大明自两宋之后,军事就成了政治的延伸,戚继光在浙江,若不是胡宗宪给他募兵之权,他连练兵都练不了,更惶恐军备、后勤补给、粮饷、辎重等等,作为一把大明最锋利的刀,戚继光一般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陛下这个捉刀人,指哪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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