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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岁数不小了。跟着你一起住啊?”

“没有,跟着我兄弟,在我兄弟家住呢,离我家也不远。”

“哦……也经常去看看他吧?”

“那是啊,我们孔家是圣人的子孙呢。”

“哎,那你们最讲究孝道是吧?我琢磨着你也是,一看就是个孝子啊!那你父亲家有院吧?”

“哎……”孔掌柜一听,又惦记上我父亲了。“哎,也有院。哎,院里啊,也缺一把筢子。呃……我,我给他老人家也买一把得了……”

“哎,对喽!这就三把筢子了。你刚才也说了,说你老爹跟着你兄弟住一起。你看,你兄弟等于替你尽孝了,那你这做大哥的到你兄弟家看老人的时候,对你兄弟好意思空着手啊?那是不是也得捎去个两三把的筢子呀?”

孔掌柜一听,你把筢子当烧鸡了?!人家走亲戚掂点心、拎烧鸡。没听说过走亲戚扛几把筢子的!这什么玩意儿啊,这是?但不敢说呀。“哈哈,哎,也对!也对!哎,程爷,哎……那……哎……这么着吧,”孔掌柜一看,再让程咬金说,他的两堆筢子都得卖给我。我呀,我别让他说了!“程爷,这样,您既然今天到我门口来卖筢子了。您说了,咱就是缘分!这么着,你看兄弟我够不够交,够不够哥们儿。您这不两捆筢子吗?兄弟我今天包一捆!您这一捆多少个?”

“我这一捆十个呀。”

“好!我就包十个!怎么样?”

“哎!”程咬金一听,乐了,“嗨!我说孔掌柜的呀,你未来还得发大财呀!就冲你这个魄力,那你就不是一般人呐!”说到这里,程咬金看了看小四儿,“小四儿!你说我今天能不能开张啊?”

这小四儿敢说话吗?心说:“您行啊,您这算开了张了。回头这里的账,指不定得多少算到我头上呢。”“嘿,程大爷,您开张了,祝您筢子大卖!”说着话,小四一哈腰,抱起那捆没拆开的筢子,他进屋里去了。

孔掌柜的一拱手:“啊,程大爷,我这小店还有事务要忙。呃……您呢,在这里,接着卖筢子。我先进去,我先进去。”

“哎!好了,忙去吧,忙去吧。另外,我这水凉了,给我续点水。”

“哎!好好!您坐着,您坐着……”哎呀,孔掌柜心说话:“多倒霉呀!我今天没开张呢,先买了十把筢子。你说这十把筢子我买的冤不冤吧?不过好在,我只赔了一百文钱呢。”怎么一百文呢?“啊,按市场价,一把也得十文呢。我这等于就多了一半儿的钱,赔一百文钱,也不算赔!没有惹这程老虎,这就算万幸啊。我今天这生意也甭做了,我就在屋里猫着吧。什么时候,等把这程老虎给靠走喽,我再做买卖。唉!倒霉呀!”孔掌柜的摇头晃脑进店了,吩咐伙计:“小四儿!去给那程老虎兑点热水。另外,给够人家钱啊,给够了!一个子也不许少啊!少一个他就得跟你矫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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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我明白!我明白!”这小四儿也知道程老虎不好惹了。赶紧地兑壶热水,拿了钱给程咬金了。

程咬金现在这高兴啊!你看,我这是开市大吉啊!二十把筢子,一眨巴眼的工夫卖了一半啊。面前还有十把,程咬金把这十把筢子往自己眼前头集中了集中。他仍然往那儿一坐。他瞪着双眼,就看着这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看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来买的。别说买了,过来问问价的都没有。哎?程咬金一看,这怎么回事儿?

“我说孔掌柜的!出来,出来,出来,出来……”

“哎哎哎……”孔掌柜的一听,坏了!怎么又喊我了?赶紧缩头哈腰地出来了,“哈,程大爷,您又要兑水啊?”

“兑什么水呀?哎,我问你,你是老买卖人了,你说,我坐在这里等了半天了,怎么连一个问价的都没有?”

“哎呦,程大爷,您亏得过去卖过盐呢,您卖盐怎么卖呀?”

“啊?卖盐怎么卖?我推车,怎卖呀?走街串巷啊。哎,到这乡村里,我推着车就进去了。”

“您推着车就进去了,那别人怎么知道您就是卖盐的呢?”

“呃,我我我喊呢,我那个时候厉害,我直接喊:‘卖私盐!卖私盐!上好的不上税的私盐……”

“是啊,您那时候都吆喝,您现在卖筢子跟那卖盐不一样吗?您得喊呢!您不喊,往这儿一坐,放个茶几,上面又有茶壶,有茶碗,您再这一喝,二郎腿一翘,谁知道您这筢子是卖的呀?人家还以为,您在这晒筢子呢,您在这看筢子呢。”

“哎!你说的太对了!太对了!哦,得吆喝?”

“一样得吆喝!”

“好了!明白了,明白了。回去吧!”

“哎哎哎哎……祝您发财!”孔掌柜的又回来了。

哎,程咬金心说:吆喝吆喝!程咬金端过一杯茶,“咕咚”一声,先润润喉咙。润好了,清清嗓子,“嗯!嗯!咳咳……”觉得差不多了,一抖丹田气,“卖筢子!卖筢子!”

好家伙,冷不丁,他这一吆喝,出毛病了!怎么?有那么一位老太太由打街西头正往东头走呢。这老太太已然七十多岁了,腿脚都不利索了。拄着一拐棍,一走三晃的。程咬金冷不丁这么一嗓子——“卖筢子!”如同晴天霹雳似的。老太太本来就哆嗦了。“啊!”当时腿一软,“哎呀,我的妈呀!”“噗嗵那个!”当时就趴那儿了。

“哎哟!”程咬金一看,赶紧起身,“噔噔噔……”跑到老太太近前。“哎哟,我说大娘,没摔着吧?”赶紧把老太太扶起来了。

程咬金敢扶老太太,您看这胆子多大吧!

把老太太扶起来,程咬金给老太太掸掸土,“哎,老人家,摔着没有,摔着没有?”

“哎呀,哎呀,把我吓死了。谁这么大嗓子呀?”

“我呀。我是卖筢子的,刚才是吆喝了一嗓子呀。哎,老人家,你买筢子吗?”

“我不买!我拄棍儿都费劲,我买什么筢子呀?小伙子呀,我告诉你,吆喝也不能这么吆喝,好家伙就像我脑袋挨了一闷棍似的,吓死我了。你慢点吆喝呀,别那么尖!”

“哦,还得慢点吆喝?”

“那可不是?这吆喝出来呀,九腔十八调,得好听!你这一高一低的猛地一炸雷,那那都吓跑了!”

“哎,对,老人家,你说的太对了!你没摔着吧?”

“我没事儿,我没事儿。”

“那……呃,那我继续卖我的筢子了?”

“哎。哎呀,这小伙子呀,短心眼……”老太太嘟嘟囔囔的,她走了。

程咬金又来到筢子后面。程咬金在那里琢磨半天,琢磨什么半天呢?他琢磨着自己用一种什么样的声调更加得顺耳而不像炸雷。“呃……卖筢子……卖筢……麦……埋……买……卖……”他在这儿找起发音来了。找发音,还不好意思面冲着外面,把头这么一扭,面冲着里面。程咬金在这里起调呢,“卖……卖……卖……”找了半天,没找到调门儿。

正这个时候,由打西边来了一个人。这个人长得跟半截瓮似的。个头挺矮的,圆鼓轮墩的,跟四喜丸子差不多少。但是一身重孝!一看就知道,家里刚刚死去人了。这年岁也就是五十多岁。扛着一个钱褡子,里面鼓鼓囊囊的,看那意思,放了不少钱。这人就走到了孔家布店的门口。抬头看了看布店的幌子,又看了看布店,又看了看布店前面这些筢子,这位一皱眉呀。“这步店前面怎么那么多筢子呀?”他嘟嘟囔囔地一迈步,“咵!”由打筢子上他就跨进去了。跨进去之后,就进了店了。一进店就喊呀:“我说孔掌柜的,孔掌柜的在不在?”

“哎哟!”孔掌柜一听,还真来客人了!他本来在拦柜后面躲着呢。一听来客人了,孔掌柜的也高兴了:“看来今天能开张啊!”由打拦柜后面站起来了。“啊,我在这里。”扒着拦柜一看,“哎哟!这不是罗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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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我,是我呀。”

来人是谁呀?孔掌柜认出来了,东阿县首富,斑鸠镇首富,姓罗,叫罗大寿!

对于这个人,咱曾经说过,外号叫“罗大头”!怎么叫罗大头呢?你别看他是东阿的首富,但是为富不仁,特别的抠门,特别的吝啬。

想当年,他爹都被他饿死了。爹死了,出殡发丧,不想掏钱呐,就想捞那些杠夫的钱。人家杠夫把他爹扛到坟地入土为安了,回来找他算账。他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说:“一路上抬得不稳,让我爹在棺材里头不舒服了……磕了碰了……所以,一人砍一半工钱!”

别的杠夫都是穷人出身,不敢跟他对抗。有点钱就有点钱吧,算倒霉吧。但唯独一个杠夫不干了,谁呀?程咬金!当时程咬金刚刚成年呢。程咬金不干,说:“你给够我钱,我二话不说就回去。你不给我钱……”

“没给你钱,你能怎么的呀?”

罗大寿当时就根本就没瞧得起程咬金,说:“钱就这么多,你爱拿拿。你不爱拿,这么多钱也没有!”

程咬金一看,“好,你等着!”程咬金把钱拿走了。

第二天,程咬金把他爹棺材给刨出来了,拉到了他们家门口,拿棺材威胁他,“如果你给够我们昨天的钱,万事皆休!如果给不够,你爹这棺材,谁也别想埋!”

罗大寿开始不干,指挥自己手下的长工、短工跟程咬金干仗。结果全被程咬金打倒在地,也没人敢上去了。

最后,罗大寿为了息事宁人,赔了两天的工钱。所以,大家给他送个外号叫“罗大头”。

打那之后,罗大头是再也不敢惹程咬金了,见程咬金都得绕着走。没想到,冤家路窄,今天在孔家布铺门口碰见了。

程咬金一看,哟!大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