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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脑乱糟糟地,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哭得脑仁都在疼。

可哭着哭着,凤宣渐渐没了声音。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戚琢玉,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哭声戛然而止。

凤宣收回视线,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猛地扎到戚琢玉怀中。

这一次,他没有哭,他只是很用力很用力的抱着他,目光落在空处,像要把自己融进他身体里那样。

“怕什么。抱得这么紧,不会以为区区洪灾,就能让师兄元神寂灭吧。”戚琢玉捏了下他的后颈。

凤宣很久都没说话,然后闷声回了一句:“少吹牛逼。”

“别怕。”戚琢玉声音清冷低沉,带着安抚的性质:“都跟你说了。天塌下来,师兄罩着你呢。”

仿佛是要证实戚琢玉这句话一样,原本已经有些颓势的混沌海,忽然之间卷土重来。

凤宣看到眼前的混沌海忽然筑起万丈之高的水幕,遮天蔽日,几乎将日月的光芒也遮盖在其中。

他才知道,前几天自己面临的混沌海,根本就是闹着玩的。

直到戚琢玉的出现,这片从开天辟地就存在的凶海,终于露出了它可怕的灭世之势。

滔天的水势几乎要淹没整个三界。

明明比前几天可怕那么多,但凤宣现在的心情竟然异常平静。

好像有戚琢玉存在之后,他就有了无限的勇气,可以面对一切。

于是在这一刻,不论是魔族,亦或是神族。

只要是在与这一场灭世之劫做斗争的,都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这宛如开天辟地之动荡的一幕。

遮天蔽日的水幕中,无数道犹如山峦般粗壮的水柱幻化成可怖的水龙,朝着整个三界袭来。紧接着,天空中酝酿出更为可怕的紫色暴雷,如同上神陨落是才会出现的灭世雷劫一般,与水龙颤抖在一起,阻止这可怕的水龙继续肆虐。

雷电与水幕厮杀翻转,交织出令三界都摇摇欲坠的可怕神力。

有上古尊神看见这一幕,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如此可怕的神力,恐怕已经比肩于陨落的应烛!”

可这三界又有谁敢与应烛比肩,那可是唯一从太初之河就诞生的最初的神明。

除非是……神族们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难以置信,谁也不曾料到,那早就在开辟天地时就消失不见的魔神,竟还没有彻底神陨!

不仅如此,眼前这动静。

恐怕也只有魔神的元神神陨,才能镇得住这太初之河的力量。

凤宣紧紧地抱住戚琢玉,像一个乖巧无害的挂件。

虽然这个挂件在不久前才杀了无数混沌海中爬出来的上古妖兽。

他感觉时间的流速在变慢,变得让他无法具体感知。

这场旷古绝今的洪灾制造出来的水幕与戚琢玉的灵力交战,或许打了七天七夜,或许是打了七十个日夜。

直到混沌海的海水正在慢慢地退却,水幕一点一点从上界收势。

魔域渐渐露出满目疮痍的大地,幸存的魔族们不在抱着怀中仅剩的浮木。

混沌海最后的水龙似乎还不死心,在半空做最后的挣扎,发出阵阵不甘心的水吟。

戚琢玉只是一挥手,就将这水龙彻底打散了。

应许宫的魔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渐渐地,布满了魔域上空,千百年来的魔气因为这一场灭世之劫缓缓地散开。

万万年不曾见过日光的魔域,终于迎来了暴雨之后的第一个晴霁。

有人难以置信的触碰散落在大地上的阳光,“这是太阳,咱们魔域也有太阳了!这是太阳光呢!真暖和!”

一人说话之后,才有越来越多的魔族反应过来,灾难已经过去,众生劫后余生。

人们开始纷纷庆祝,大家口口相传。

“太好了”、“得救了”,一如曾经父神陨落时的模样。

“你不是喜欢晒太阳吗。”戚琢玉也说了一句,声音从凤宣的上方传来:“以后在魔域,也能晒到太阳了。”

凤宣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抱着戚琢玉。他想检查一下戚琢玉的元神,可是又想,大魔头现在一定很累,他可以先不检查,他也可以以后再检查。

日光落在戚琢玉的身上,人们说阳光很暖和,可是戚琢玉的身体却很冷,很冷很冷,寒冰一般的冷。

“不开心了?真难哄。”戚琢玉保证:“师兄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行不。”

凤宣埋在他怀中,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他的眼泪在无声地流,像提前知道了结局。

“还是累了?”戚琢玉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猜:“累了就睡一觉。”

他声音很轻,仿佛从来没这么轻过,是一个询问的姿态:“好不好。”

“睡一觉,醒来师兄就带你去晒太阳。”

-

凤宣睡了很沉的一觉。

干燥的寒风吹过竹间小筑的那棵参天梧桐大树,树叶簌簌的响,一片又一片的从树上掉落,落在凤宣的脸上,惊醒了他。

冬天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醒了?”戚琢玉坐在床边,掐了他的脸,笑着说:“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他一如既往的说话,像每一个凤宣醒来的午后。

凤宣盯着他看了好长的时间。

然后猝不及防地抱住他,将自己埋在他怀中。

半晌,他声音闷闷地:“师兄。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戚琢玉捏他的后颈,问道:“什么梦。”

“梦见天和地要连在一起,到处都是洪水,我找不到师兄了。”凤宣重复了一遍,心有余悸一般:“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什么怪梦。”戚琢玉笑了声,眉头有点嫌弃的皱起。

凤宣却喃喃自语:“还好只是一场梦。”

竹间小筑的冬日是暖洋洋的,他喜欢躺在胡床上午睡。

不远处,山下的小镇传来放鞭炮的声音,凤宣的听力很好,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人间的今日,是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

戚琢玉道:“马上就要到除夕了。”

凤宣抱着他,不撒手:“我好像记起来了一点以前的事情。除夕的时候,师兄,我们在人间包过饺子吃呢。”

戚琢玉似乎也记得有这么回事,他问道:“现在想吃吗?”

凤宣抬起头看他,戚琢玉道:“师兄陪你去买。”

凤宣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戚琢玉真的就一副昏君的样子陪他下山去买东西了。

山脚下的镇子很热闹,因为过年的缘故,集市从早开到晚。

到处都是热腾腾的烟火气,掀开蒸笼,是滚烫的包子和馄饨。

凤宣买了面粉与肉馅,戚琢玉看了眼,有点嘲笑他:“会包饺子吗?”

他懒得理他,反正到时候自己不会包,就耍赖让师兄包。

买了包饺子的东西,凤宣还想买点儿别的。

他用神识看过脖颈上的那串璎珞,自己那么有钱呢,得多买点儿。

于是又学着凡人的样子,买了好些红纸与对联。

他记得戚琢玉有一半凡人的血统,他在魔域肯定没有过过好年。

等到了晚上,凤宣果然不会包了。

面粉被他撒在地上到处都是,戚琢玉黑着脸替他收拾残局。最后他被戚琢玉提着领子扔到一边去坐着,还给了凤宣两块饺子皮玩儿,换成他在灶台前忙。

凤宣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在包饺子的时候,就出点钱。

怕戚琢玉不懂,凤宣一边把铜板塞进饺子里,一边解释:“师兄,这是凡间的传统。要是吃到了有铜板的饺子,今后一年都很幸运的。”

戚琢玉说他知道,以前凤宣也对他说过。

等到吃饭的时候,凤宣就吃到了一个只包了银子的饺子,老大一个银锭子,就裹了一层饺子皮。

一口咬下去,差点儿把牙口给咬瘸了。戚琢玉看他痛得要命,还在那边大笑,凤宣气得要死,饺子也不吃了,跟戚琢玉在桌前扭打在一起,他把那个超大的银锭子都塞到戚琢玉嘴里,让他吃。

然后他们就滚到了胡床上。

凤宣被戚琢玉压着揉,他笑得不行,又停了下来。

望着头顶的梧桐树,凤宣趴在他怀里,有点好奇的问:“师兄。你跟我讲一讲你以前的事情好吗,你从来没跟我讲过那些。”

戚琢玉其实已经有点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

那些曾经他以为会跟随自己一辈子的痛苦与黑暗,在遇到凤宣之后,仿佛就成了上辈子的记忆。

但他还是很耐心的跟凤宣说。

说到鸢萝的时候,凤宣打断了他,眼巴巴地望着戚琢玉:“师兄。我想去见一见你的阿娘。”

戚琢玉就带着凤宣回到了东夷魔族。

凤宣在东夷魔族的地宫里,见到了鸢萝的灵柩。

听戚琢玉说,眼前的是一具空棺,真正的鸢萝的身体,早就被人族拿去献祭给了混沌海的结界。

凤宣在鸢萝的灵柩站了好久,他偷偷瞄了一眼戚琢玉。

觉得很不好意思地在内心开口:“大魔头的阿娘,我是凤宣。可能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见你,但是我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不小心忘记了很多事情。之前来见你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跟你提过,所以现在想再跟您说一遍。”

凤宣几乎有些虔诚了,在心里告诉她:“我真的真的好喜欢戚琢玉啊。虽然这样说会很冒昧,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跟谁说起这件事了。我应该要感谢您把他带来这个世上,虽然他以前过得有很多不开心的时候。但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让他开心的。大魔头的阿娘,您要是在天有灵的话,千万一定要保佑戚琢玉也有这么喜欢我啊。我实在太想跟他合籍成婚了,拜托您,就让我一睁眼,明天就能成为他的妻子吧。”

他在鸢萝的灵柩站了好久,久到戚琢玉忍不住问他:“你说了什么?”

凤宣摇头,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没说什么。”

半晌,戚琢玉忍不住笑出声,掐住他的脸颊,毫不客气的开口:“不是说好想跟师兄成婚吗,怎么问起来又不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