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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哪怕十一点,校门口人还是多,路边零星停着几辆车。刚下过一场雨,路面泥泞落满秋叶,和着雨水的萧条,有人抱着课本匆匆而过,有人刚聚完餐回来,拖着稀稀拉拉的队伍,酒足饭饱后从马路对面穿过来,正巧是人文院的几个人,看见花坛边上站着个人,主动跟人招呼,“路草,在这干嘛呢?”

陈路周双手揣在兜里,身上还是刚刚跟徐栀在楼梯间接吻的那件黑色棒球服,袖子白色,下身是灰色运动裤,脚上一双黑色联名鞋,这会儿嘴里还嚼着颗糖,低头拿脚尖磨着地上被人乱丢的烟头,想给人踢垃圾桶边上去,浑然间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抬头望过去,才瞧见是隔壁班的几个哥们,不太熟,但多少能认出是自己院的人,有那么一两个能叫上名字,最近老在一起打球,脚尖还在地上磨着烟头说:“等个朋友,你们班又聚餐?”

其中几个男生顺便停了下来在路边抽了支烟跟他闲聊,其中一个染着黄发的男生一边从兜里掏打火机递给其他人,一边跟陈路周说话:“正巧刚聊到你。”

“聊我?”陈路周低着头还在踢那根烟头。

“就你跟徐栀呗,建筑系那个系花,你俩好像挺熟的?”

陈路周当时其实是下意识轻轻皱了下眉,他不太喜欢跟别人聊徐栀,更何况还是这么半生不熟的一群人,于是,随口回了句:“嗯,以前认识,怎么,传我俩八卦了?”

那人哈哈一笑,眼神耐人寻味地点了支烟,吐着气说:“没有,大家随便聊聊,怕咱们系里的大帅哥被人拐跑了呗。“

陈路周再次斜他一眼,口气轻飘飘:“得了吧,你们是怕她被我拐跑吧。”

对方干笑两声,“说实话,我们还赌你不一定能追到她,就她高中有个男朋友,听说她好像一直都没忘记,之前有个人追她,她说自己高中谈过,暂时不想谈恋爱了。”

陈路周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高中啊?她说的?”

对方吐着烟圈笑说:“那我骗你干嘛?”

陈路周哦了声,正巧马路对面这会儿缓缓停下一辆出租车,他以为是朱仰起,浮皮潦草地往那边瞥了眼。

结果出租车上下来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背着双肩包,下了车,眼神茫然地左右看了两眼,然后低头在手机上给人发信息,如果说戴着眼镜穿白衬衣的学霸这个学校到处都是,陈路周一开始还觉得只是可能长得像,但看那副初来乍到等人来接的样子,多少确定是他了。

而且,谈胥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身高估计也有一米八,干瘦,但是很白,嘴唇永远惨白无力,看着憔悴不堪好像谁都对不起他的样子,弄得那出租车司机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收他钱了,一直看计价表。

见陈路周一直没说话,隔壁班那几个男生也没再搭腔,跟陈路周说了句先走了,就进去了。

陈路周当时也没走,双手抄在兜里,站在旁边花坛的牙子上,脚尖时不时点着地,手指在兜里不断地摁着锁屏按钮,弄得裤兜里的手机一亮一暗,眼睛略有些失神地低头盯着地面,想看看他来找谁,他心里多半有答案,谈胥在这没别的同学了。

所以看见徐栀戴着眼镜素面朝天出来的时候,他不太惊讶,也不意外,只是在心里忍不住哧地冷笑了一声,结构图作业画完了吗,就大半夜出来跟人吃宵夜。

两人走了之后,陈路周又等了十分钟,朱仰起才风风火火地姗姗来迟,他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下来,陈路周当时也没留神,心不在焉地低头看着手机,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猜多半是朱仰起的时候,把手机一锁,从花坛的牙子边上跳下来,正抬头呢,只见一个硕大的黑影斜风带雨地朝自己扑过来,他躲都没来及躲,一记结实的闷拳扎扎实实地袭在他下巴颏儿上。

他疼得猛抽了两口气,整个人险些没站稳,还好反应快,一手捂着下巴,一手抓着来人的肩膀,才堪堪站住脚,抬头去看,真是朱仰起。

“草,你他妈下手不会看着点!“陈路周咬着牙,难得骂了句脏话。

朱仰起也懵了,他本来想击他胸膛的,没想到他正好从花坛牙子上跳下来,拳风一下没握住,带到下巴了。

“靠,你他妈今天反应怎么这么慢啊,“朱仰起也莫名其妙,以前他反应比这快多了,“刚想什么呢?”

陈路周捂着下巴仰头,疼得直抽气,嘶着声,手正好握在他肩膀上,硬得跟石头块似的,就这么仰着头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健身了?”

朱仰起比国庆那会儿又大了一圈,整个人身上现在都是肌肉块,看着特别像路边给人发卡的健身教练,但也没顾上跟他炫耀自己的肱二头肌,“你脸没事吧,要破相了,徐栀不得打死我。”

陈路周把手拿下来,下颚开合两下,还好没脱臼,剧烈的疼感散去之后,还有一丝丝隐隐的抽疼,但他也没顾上,把手揣回兜里,冷笑了两声,“得了吧,她现在还顾得上我?”

朱仰起看着那张熟悉的俊脸,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破相。”仔细一看吧,好像嘴角底下有点破皮,“要不要去药店买点创可贴?”

“算了吧,”陈路周闷闷地挥开他的手,“你怎么知道我来北京的?徐栀告诉你的?”

朱仰起说:“我以前班里有个同学在你们学校美院啊,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你来了,他还以为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才跟我说,你俩也太过分了,来了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什么意思?”

陈路周跟他往红绿灯路口走,准备去对面随便吃点东西,这才说:“事情太多,本来想周末约你吃饭,最近马上期中考试了,我忙着补之前的课,她最近被他们专业课老师给逼得天天熬夜,我俩都没什么时间见面,约你更没时间了,想说等忙过这一阵再找你。”

朱仰起又捶了他一下,“你微信上不能先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啊,”陈路周看他一眼,这才不痛不痒地笑了下,路口倒着一辆共享单车,他弯腰顺手扶了下,说,“我来之前也没告诉她,她都还气着呢,才把她哄高兴,我还顾得上你。”

朱仰起:“……狗东西。”

这个点学校附近也就几个夜宵门店还开着,陈路周刚刚看见徐栀和谈胥进了旁边那家,他转头往另一家烧烤摊去了,刚坐下,朱仰起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句,“刚听你口气,你跟徐栀吵架了啊?”

陈路周一坐下,就熟门熟路地捞过桌上的菜单丢给他,然后就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的街景风轻云淡说:“谈胥来了,徐栀在陪他吃饭。”

朱仰起扫了桌旁的二维码,一边对照着食物菜单一边啧啧两声:“我刚想说把徐栀叫出来,在哪吃啊,咱俩要不过去拼个桌?”

“别没事找事了。”陈路周眼神冷淡地看着门外。

朱仰起瞄他一眼,见他冷不丁又丢出一句,“老同学来北京,陪他吃个饭,挺正常。”

朱仰起:“不正常的是,谈胥不是应该在复读吗?他为什么突然来北京?来北京为什么要来你们A大?总不会是来旅游的吧?这答案还不明显吗?他就是来找徐栀的。”

“所以呢,他一个高四生,前途未卜,就他那点心理素质,明年能不能考上我们学校都是个问题,来找徐栀干嘛?画大饼?那我得给他捐点香菜,徐栀喜欢吃。”陈路周把手机甩桌上不咸不淡地说。

正巧,这时候,服务员上了一道凉菜,白灼秋葵,忘了给他们拿醋,“稍等一下,我去给你们拿。”

“不用,我沾他吃就行了。“朱仰起说。

陈路周:“……”

服务员震惊地看着朱仰起。

朱仰起哈哈一笑,举起筷子:“开玩笑的,您去拿吧。“说完,看了眼对面的人,他环顾了一圈,这么一圈扫过去,发现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他兄弟仍旧是帅得独占鳌头,即使穿得像个傻逼,穿什么棒球服啊,老喜欢把自己打扮的跟个运动员似的,但那些女孩子就跟瞎了眼似的眼神一直往他身上瞟,于是,他没头没脑地丢出来一句,“我怎么瞧着你又帅了,感觉比暑假那时候还帅,但说实话,你的衣品我真的不敢恭维,你能不能穿穿白衬衫啊大哥,你这么好的身材,你不穿衬衫,天天穿这么休闲干嘛?”

同样,朱仰起的衣品陈路周也不敢苟同,天天穿得花里胡哨跟个圣诞树似的,挂一身鸡零狗碎,走起路来跟条狗似的,都不用抬头看,听那零七碎八的锒铛声就知道是他来了,陈路周冷笑:“你让我模仿谈胥啊?也就他天天穿个白衬衫。”

“又不是只有他能穿白衬衫,西装衬衫,猛男标配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审美被你养刁了还是怎么了,反正看我们学校校草也就那样。你知道我那美院同学怎么说?他说,我从来没想过高中的校草是陈路周,他妈到了大学校草还是陈路周,我妈都换了两个,校草还他妈是陈路周。”

陈路周:“……”

店里人还挺多,人头攒动,三三两两围了几桌,热气腾腾的香味萦绕着整个店面,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忍不住让朱仰起回想起暑假那时候,只不过耳边充斥的不是庆宜方言,而是地道的北京话夹杂着各地方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了会儿。

“你们学校是不是北京人特别多?”

“还行。”

朱仰起叹了口气,又问:“你们寝室关系怎么样?我们寝室有俩傻逼,天天吵架,我实在受不了了,两傻逼其中之一真的是极品,长得其实还行,一有女的给他示好,他就把人照片发寝室群里,一个劲儿的评头论足,然后,一关灯就开始聊学校里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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