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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路周笑笑不说话。

……

那几天,三人夜以继日,除了睡几小时的觉,几乎就没离开过那张桌子,朱仰起有时候半夜起来,看见陈路周和王跃还在对着电脑查资料,幽幽叹了口气,“李科这孩子真的有点嗜睡啊,嗜睡的孩子有福气啊,看这俩队友可真够拼的。”

等李科懵懵睁眼,天已经亮了,陈路周和王跃都回房睡觉了,他继续干他俩剩下来的活。

*

那年过年是二月八号,临近过年前几天,庆宜破天荒在年前下了场小雪,地面都积不起来雪,就屋顶覆盖了一层白色,好像一层薄薄的小毯子。

作为从小在南方长大的蔡莹莹,每年过年也就趁着这点小雪跟人打个雪仗,拉着徐栀非要下楼去打雪仗。

徐栀在北京打过一场酣畅淋漓的雪仗之后,对这种小雪已经提不起兴趣了,也是打完那场雪仗,才有一种踏踏实实的感觉,陈路周是真的走进她的生命里了,那个充满浪漫细胞、理想主义、诗酒趁年华的少年。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蔡莹莹打个雪仗,属于是满地找雪的状态,最后从树上扒拉下来一小捧雪。

“不知道呢,听说还没订票,北京下暴雪了,不知道能不能订着机票,最晚年初三应该回来了。”

“朱仰起也回来吧?”

“跟屁虫能不回来吗,”徐栀靠在树上笑着看蔡莹莹,“我怎么觉得你对朱仰起关心的很?”

蔡莹莹没搭理她,看着那棵树,雪夹着树干,像一颗花间白的脑袋,一抹回忆从脑海里翻涌过来,“你说这棵树会不会像陈路周门口那棵树上也有金项链啊,哈哈哈哈——”

说完就大力地摇晃着,雪花夹杂着残余的落叶扑簌簌落下来,纷纷扬扬,毫不吝啬地洒下来。

“哎!蔡莹莹!”

她笑得前和后仰,不管不顾,兀自摇着,“金项链啊!金项链!”

回忆确实美好。

然后两人顶着一脑袋鸟屎回家了。

蔡院长正在门口贴春联,回头瞧见两人落一身狼狈不堪的斑驳白点,嫌弃又忍不住靠近闻了闻,瞬间弹开,“蔡莹莹,徐栀!你俩又去掏鸟窝了?!都他妈几岁了!”

蔡莹莹神秘兮兮地说,“你不懂,老蔡,鸟窝里有金项链,我偷偷告诉你,以后经过那种梧桐树都可以伸手掏一下,尤其是小区楼下的。”

“神经病!”蔡院长自顾自贴春联,骂了句,“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徐光霁也听见声儿举着锅铲从厨房冲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栀:“你也去掏了?”

徐栀老实说:“真有金项链。”

徐光霁倒是没当回事:“……没事,傻了爸爸也养你,洗个澡准备吃饭吧。”

*

陈路周美赛那几天手机基本没信息,听说有网络监控,徐栀也不敢打扰他,一般都是给朱仰起发信息。

徐栀:【你们年前回,还是年后回?】

跟屁虫:【不好说,他比赛结束大概就大年三十了,听说比完赛还要分析什么东西,我们机票还没定,等他们从学校出来再说。】

徐栀:【北京雪大吗?】

跟屁虫:【目前还行,就有个别地方的路可能封了,其他都还好,我们现在主要怕航班停了。年前赶不回来,年初三肯定回来了。】

徐栀:【年初三我爸要带我要回老家拜年。】

跟屁虫:【再不济开学也能见到啊,总会见面的啊,这么想他了?】

徐栀:【算了,懒得跟你说。】

除夕那天,一如往年,老蔡和蔡莹莹在她家过年,年夜饭是老徐做的,蔡院长拿出珍藏多年的女儿红,慷慨解囊:“这是莹莹出生那年酿的,本来想等着她结婚那天我再开了喝,就她这德行,我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我决定还是不为难自己了,喝喝喝。”

蔡莹莹磕着他俩的下酒菜,意味深长地说:“我明年就找个男朋友给你看看。”

老蔡不屑,没搭理她,和老徐笑眯眯捧杯,抿了口,咂咂嘴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咱们人也没多,也没少,就是好像跟往年又点不太一样。”

老徐:“莹莹期末进步这么多,你心态不一样了。”

老蔡:“也是,”他转头对蔡莹莹,“爸爸对你要求不高,重点大学就行,211,985我都不需要,普通一本,以后我好安排你进医院。学历上至少过得去。”

蔡莹莹:“我不想进医院,我的梦想是——”

老蔡:“你的梦想是改变世界,我知道了。”

蔡莹莹:“我现在换了,我的梦想是当一名美女老师。”

老蔡:“可以,多少也是个梦想,为祖国教育事业拆屋碎瓦有你一份。”

餐桌上热闹,唇枪舌剑,毫不相让。

徐栀低头看一眼手机,没消息也没微信,不知道比赛是不是还没结束。

吃完饭,几人坐在沙发上,兴味盎然地看着一年一度的大型保留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十年如一日的高亢靓丽——

“今年春节北京下了一场暴雪,有不少工人兄弟为了建设祖国,没能回家与亲人团聚,下面这个节目——”

老蔡和老徐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能被戳中笑点,“真逗。”

徐栀和蔡莹莹面无表情地观看全程,直到快十二点时,城市里虽然不让放鞭炮,但总有人会放,只不过没前几年那么热闹,头几年的鞭炮声直接炸得完全听不清电视机的声音。

这几年收敛很多,但依稀还是有噼里啪啦地声响在窗外陆陆续续响起,徐栀望向窗外,五彩斑斓的光火燃烧在整座城市的上空,宛如巨石长龙在空中破开。

蔡院长也终于被春晚给催眠了,靠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鼾声被掩盖在充满希望的鞭炮声中。

老徐去医院给人送点饭,韦主任的儿子骨折住院过年都没年夜饭吃。

电视机里,主持人正为迎来崭新一年进行着激情澎湃的倒计时。

蔡莹莹问她:“徐栀,要不我们下去放烟花?”

徐栀:“小区不让放。”

蔡莹莹说:“不是那种冲天炮,最近我们班很多同学在玩那种钢丝球你知道吧,”她做了个手势,大抡臂,一囫囵,说,“就那种,一个劲儿甩圈就行,很漂亮的,走走走,你给我拍个视频,我要上传。”

徐栀不放心地看了眼老蔡,“他不会打呼噜给自己打死吧,这鼾声我没听过这么响啊。”

蔡莹莹:“没事,比你爸的电钻声好多了。”

徐栀笑着骂了句:“你才电钻声。”

蔡莹莹拉上徐栀,蹑手蹑脚地拽着她下楼。

小区楼下有一块空地,但有几个人在兴致盎然地在玩摔炮,炮仗摔得啪啪作响,不亦乐乎。

徐栀没细看,正要问蔡莹莹咱俩在哪儿玩呢。

就听见蔡莹莹站在楼梯口来了一句,“来,人给你骗下来了,两顿饭。”

徐栀大脑在那一瞬间,以为蔡莹莹把她给卖了,直到耳边响起那道懒散熟悉的声音,正儿八经跟人谈起了人口贩卖生意:“她怎么也得值十顿。”

她这才看见一楼的楼梯间里,黑漆漆的楼道里倚着个人,旁边丢着个行李箱。

这会儿才觉得玩摔炮那几个人的身形也眼熟,正看过去,就见那几个人也回过头冲这边挥挥手,一边摔着炮仗,一边笑着跟她插科打诨地打了声招呼。

“徐栀!想他想疯了吧!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啊!”是朱仰起,脸上有种计谋得逞的笑意。

“把人还给你了啊!这一路赶得我水都没喝一口。”是李科,脸上也是那种舒松的笑意。

“陈路周说过年前不回来跟他俩绝交。”说话的是姜成,没想到他居然也在。

每个人脸上都是那种少年善意的调侃和笑意。蔡莹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种被所有人都拼命保护着的恋情,看着莫名眼热。当然,她看着朱仰起,眼睛更热,这哪来的大块头,好辣眼睛。

等蔡莹莹过去跟朱仰起打招呼,徐栀才忍不住走进那黑暗里,去瞧他。

陈路周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服,拉链拉到顶,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到膝盖了,敞开着,下面是运动裤,一只脚抵在墙上,这一个月不知道想他想了多少次,这会儿真真实实的出现在她面前,要不是耳边响着朱仰起他们“噼里啪啦”摔炮仗的声音,徐栀估计大脑滞重地还得反应一会儿。

真奇怪,在没看见他之前都觉得一切还好,可看见他的那瞬间,心里那点心酸和委屈便不由自主地漫出来,下意识就忍不住伸手去抱他。

仿佛在大海上漂泊摇晃数日的小船儿,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有人拽住了那根靠岸的绳。

陈路周几乎是同时自然地伸出手把她搂紧怀里,似乎也感觉到她的委屈,手在她后脑勺上轻轻地揉了揉。

“对不起,回来晚了。”

“新年快乐,徐栀。”

“其实有句话想当面跟你说,我的家里只有你的位置,不会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