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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字条后, 再往前走不多远,便到了会客的地方。

这么大尊佛,司滢不好往自己院里带,便选了楼厅下的亭子。前面就是一片花园, 能坐能看, 更有风送爽。

坐下后, 招呼着泉书公主用了些点心茶水。

泉书也不客气,上来就喝了盏茅根竹蔗汤。

放下碗后,她看了看司滢, 再偏头看袁阑玉:“你们不是在一个府里住过?怎么这么生疏?”

袁阑玉两手背在后头,倨傲地盯着日头答道:“我大缙尊崇礼教, 男女间有大防,就算是亲兄妹,无事也不得见面。”

这样煞有介事, 泉书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怪不得你每天无精打采的, 原来是不好意思跟着我。”

她很善解人意,上下打量袁阑玉一通:“这么地, 那你以后扮女装,就可以光明正大,抬头挺胸地跟在我后面啦!”

“我老大个爷们,扮什么女装?”袁阑玉吓一大跳,人都往后蹦了半步。

反应这么大,泉书好奇:“你们不是有男旦么?”

袁阑玉炸毛了:“什么男旦,我又不去唱戏!你见过哪个正经爷们穿女装的?又不是庙里跑出来的妖怪,不男不女像什么样子?”

有些话提都不能提, 说完, 他和另外那名锦衣卫对视一眼, 均想到了各自穿女装戴钗环的模样,登时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要给人撞见,还以为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可耻可笑,也太不像话了!

袁阑玉恼羞不已,重申道:“锦衣卫本是皇家仪卫,公主,我们是来保护你的,不是来给你当猴耍的,望你尊重我们!”

见这两人争嘴,司滢笑着调停道:“公主要想看男旦,这旁边的荣华园里就有,新出的踏摇娘,听说男旦身段唱腔都是一绝。”

泉书摇头:“我不看戏,太文了听不懂,调子也催得我想睡觉。”

安安静静赏了会儿景,泉书看司滢:“我问你一件事。”

“公主请说。”

“你知不知道怎么把头发弄直?”泉书指了指司滢的头发:“就像你的这样,顺直。”

司滢诧道:“公主头发很好,并没有什么不妥,怎么想到要弄直?”

“不好,头发多又乱,显头大。”泉书往桌子上一撑,闷声道:“上回御花园里碰见贵妃,我听到她跟宫女说话,说我头发像她养的叭儿狗。太后千秋宴快到了,我不想再听她这样说,太丢人。”

司滢虽没见过贵妃,但好歹是侯府嫡女,不懂为什么会把人比作狗?

她和织儿纳闷地对视,织儿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公主说反了吧?发量少又扒着头皮,那才显头大呢!”

听起来好像是这么个理,但泉书还是不大高兴得起来,扁着嘴怅然不已,但一个错眼,却见旁边的袁阑玉满脸不以为意。

泉书怏怏地看他:“你又在说什么?”

“我动嘴了吗?你哪只眼睛听到我说话了?”袁小郎习惯性还嘴。

泉书不说话了,但盯着他不动,两只眼睛大得像要吃人。

又来这一套!袁小郎没好气地拿眼梢瞥过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爹娘生的什么样就什么样,何必在乎他人眼光?”

泉书眨巴着眼:“你……不在意?”

“有什么好在意的?她背后说你,是她失仪,你难过个什么劲?”

小郎君骄然地抬起下巴:“还有人说我脖子比鹅长,妨碍我进锦衣卫了吗?锦衣卫不是谁都进的,我以后可是要当百户千户指挥使的人,管别人拉舌头过嘴瘾做什么?我又不是他们老子娘,还要教他们说好话不成?”

他得意十足,把胸口拍得扑扑作响,泉书半懵不懂,看了眼司滢。

司滢笑得腮帮子都酸了,这会更是敞起牙关附和道:“锦衣卫乃我朝精卫,效命于上,肃百官大夫,选拔的都是能士,确实不是哪样人都进得了的。”

泉书点点头,须臾,又盘弄着手指问:“你当指挥使,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袁阑玉挺直腰杆:“你放心好了,用不着到那时候。等你有驸马,我们兄弟就该走了,还给你当一辈子扈从不成?”

他二人有来有往,司滢捂了捂发酸的脸,见公主听了袁小郎的话后明显有一瞬的低落,但很快又朝小郎君露齿一笑。

白惨惨的,笑得人戚戚然。

后头闲吃闲逛,这位公主真不见外,甚至在杨府用了顿午饭,再提着司滢送的几碗糖水辞别了。

送完客后司滢回到房里,把纸条展开看了看。

坚|挺纵放,字字飞动,是熟悉的笔迹,上面写着——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

缟衣茹藘,聊可与娱。’[1]

“是约好几时见面么?”织儿问。

司滢摇头:“就写了首诗。”

“啊?”织儿蹲下去,又在纸条背面看了看:“会不会拿错了?费这么大劲送首诗干什么?”

司滢也翻过来看了看:“没了,没说要见面。”

想了想,哥哥府里守备确实严,明显就是防着他来,哪面院墙都有值守的。

织儿有些替司滢失望,但还是安慰她:“肯定是首情诗,谢大人肯定是说他还念着姑娘,不会移情别恋。”又嘻嘻地笑:“那姑娘要给回信么?”

回信么……司滢把纸条折起来:“应该不用吧。 ”

谢菩萨刚升任,想来手头也有忙不完的事,很难抽空子来看她。再者其实没分开多久,十天半个月不见的,也没什么。

想的十天半个月,后来还真超了这么久没见到谢枝山。

和他有关的消息,司滢全是从哥哥那头听来的。

三省六部陆续有变动,皇权收拢之势大好,而太后,则强撑着身子从病榻起来。

赵阁老去世,她病成那样已然失态,早已引来了一部分人的揣测。

虽然不至于想到私生子的事,但私情肯定多少能联想一些,只是畏于天威,不敢多作交流罢了。

病天子且忙得废寝忘食,谢枝山也脚不沾地。

先是听说有人检举官职买卖的贪墨案,他领人离燕京城去实查,最后带回来一沓供词,治了好些贪员。

过得一阵,又听说当年苏定河的案子又被扯出来,道是之所以伤亡惨重,也因为户部克扣军需,有贻误战机之责。

户部中赵党甚多,这宗陈案坐实,牵涉出不少利益相关人员。听说那些日子,吏部七司都在挑灯夜勤,各曹忙无闲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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