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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手下意识抬头,看到一个背着光的、看不清面容的高大男人手中举着一把手枪,扣动扳机,子弹出膛,仿佛是电影的慢放镜头,但也只是在他的意识里慢放,现实中速度快得肉眼看不见,而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的时候,煤气罐已经爆炸。

以煤气罐为中心,炸开一个皴裂的大坑,余威波及距离最近的承重墙和中心承重柱,先是承重墙倒塌,接着是中心承重柱碎成一块又一块的石头,最后是整栋楼,仿佛被抽走平衡木的叠叠高,霎时倾塌。

残垣断壁的废墟一角,猛然滚落无数碎石,一只满是伤口的拳头突然穿透最上一层的一大块墙皮,在空气中摩挲了片刻,猛地抓住裸露出来的钢筋,借助惯性力把整个身体拔了出来,江蘅的上衣破得不成样子,整个人跟个血人一样,不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咳!咳咳咳”

刚才没算好承重墙的位置就直接开枪引爆煤气罐,结果连累自己差点被掩埋,江蘅擦掉盖住视线的鲜血,屈起一条腿坐在废墟上,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昆山的身影。

“逃了啊”

江蘅笑了声,吸入灰尘,咳得更厉害。

他一边咳嗽,一边抹掉黏在眼皮上的厚厚的鲜血,拨开额头湿漉漉的发,慢吞吞的爬了起来,朝停车最多的路口走去,蹲在地上观察地面数十条车辙,从这几十条交错覆盖的车辙中找出最新鲜的一条――昆山逃跑的那一条车辙。

实际当然不可能辨别得出哪条车辙印最新鲜,江蘅只是在到来时就提前观望过周围环境,只有街头这处停着几辆来不及拔钥匙的车,而他记住了这些车的类型,也知道一些车使用什么型号的轮胎、这些轮胎会产生什么花纹的车辆。

江蘅能记住的车辆轮胎类型不多,仅有少数的几种,所以他拔光了其他车辆的钥匙,只留下他最熟悉的那一辆。

他很快就找到这辆汽车的车辙印,于是起身钻进路边停靠的一辆车,启动汽车追踪车辙印。

昆山的逃跑时间不到一分钟,因此江蘅很快就追上他。

他猛踩油门,不要命一样的撞着昆山的车尾巴。

昆山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透过后视镜看后面那辆车,挡风玻璃遮挡住追杀他的人的面孔,他不知道追杀他的人到底是谁。

对方不是康波的人,康波还以为他在红灯区,应该也不是营救宋志的警方,因为宋志已经被救走,这时候追杀他没意义。

那就是仇人。

江蘅向左打方向盘,高速疾驰的车轮和地面发生剧烈摩擦,零星火花乍然蹿起,而车头调转方向进一条较为狭窄的巷道,车灯擦过墙壁爆裂,后视镜在墙壁上留下长长的划痕,刺耳的摩擦声音一路长鸣,直到汽车开出巷口。

一出狭窄的巷道,汽车就如同入海的鱼,马达咆哮如奔雷,轮胎滚动成了虚影,掌控着方向盘的江蘅将这车开得仿佛合二为一了一般,惊险的闪过无数障碍物、拐过极为刁钻的弯道,突然杀进一条主干道并猛踩油门,发出短促尖锐的吱――!,像柄锋利无比的神刀把道路拦腰截断。

昆山紧急打方向盘和刹车,上半身狠狠撞向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头晕脑胀之下看到从车里出来的江蘅。

哐啦一声响,汽车玻璃被砸碎,昆山刚抬头,迎面就是一记重击正中额头,瞬间留下滚烫的鲜血。鲜血模糊中,昆山眯着眼辨认江蘅。

江蘅擦过脸,脸上的鲜血也都干涸,五官露出来,现在离得近,昆山就认出了这张脸。

“香港江家的?”昆山半边脸都是血,他笑着说:“初次见面。”

江蘅:“下车。”

昆山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我以前认识你爸爸,你爸这个人真是聪明。我也知道你,你这几年的动作很大,连我都害怕。”

江蘅:“把你身上所有的枪都扔了。”

昆山微笑,没动作。

biu的轻响,昆山的膝盖多了个血窟窿,他一下跪倒在地,忍着疼痛单膝跪地,仿佛双膝跪地就代表他丧失了所有尊严。

江蘅把枪口抵在了昆山还完好的膝盖处,也跟着单膝跪地,直视昆山:“知道你和家父有些渊源之后,我回去查了点过去的事。昆山应该叫你万千山,是你杀了江荇。”

他用的是肯定句,他什么都查明白了。

昆山抬头看了看天,又回头去看看远处还在交火的红灯区,肩膀忽然就耷拉下来,挺直的背也佝偻了。他干脆坐下来,这样看上去不会太狼狈。

“是我杀了你妹妹,为了报复你爸爸当年出卖我――咳咳”

江蘅突然失控的用枪托一下一下砸着昆山的脸、脑袋,把他砸得头破血流,鼻子断了、牙齿也掉了好几颗,咬牙切齿:“你怎么能!欺负她!!”

昆山:“不杀她怎么算报复?怪就怪你爸没像保护你那样保护她,怪你们让她离开你们的保护咳、哈哈,你想看完整版的录像带吗?你妹妹,她求我杀她――啊啊啊!”

江蘅用脚尖重重地碾压昆山的膝盖,昆山惨叫一声后就不再出声,硬生生抗下他的私刑折磨。

“你想激我杀你?”江蘅忽然说。

昆山露出好笑的表情:“落在敌人手里,能早点死就早点死。”

“你怕我把你抓到前面的交战区,还是怕被抓回中国?”江蘅观察昆山细微的表情变化:“你怕被抓回中国?不怕死,却怕中国法院判你死刑?”

昆山:“不敢回去见祖宗。”

江蘅哼笑着,不接他的话,没有被他的话影响思路,他继续说:“为了杀掉叛徒、抢占康波的地盘,你亲自过来了,你对康波的地盘势在必得啊。不过,你知道中国古代有一个词叫御驾亲征吗?皇帝御驾亲征,通常会在朝堂内设封可以稳定朝局的辅政大臣,可能是心腹、可能是儿子”他把滚烫的枪口戳进昆山膝盖的血窟窿,露出温和的笑:“你的两个心腹,一个是楼吉,一个是宋志。宋志是警方卧底,而楼吉――他在白砖楼里,所以说替你坐守自家大本营的人会是谁?”

昆山变了脸色,但只有一瞬,很快就恢复镇定:“虎父无犬子,你和你爸是真的像,可惜江荇不太像――噗!”他胸口被重击,当场呕了血。

江蘅居高临下的看着昆山,勾起唇角:“说起来很巧,我偶然拿到一份军事布防图,对比卫星地图发现这份布防图的地理位置是在掸邦,我毕竟是个合法纳税的好人,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我就把这份军事布防图上交国家了。来缅甸之前,我打听过,佤邦首脑和我国政府关系不错,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就这份军事布防图进行一次友好交流?”

昆山瞳孔瞠大,勉力保持镇定,试图从江蘅的表情里寻找出他撒谎的蛛丝马迹,但是找不到,可他还是不相信!

军事布防图那么重要的东西,江蘅从哪拿到的?!他在金三角哪来那么大的势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在诈我!

昆山如是想着,慢慢恢复了冷静,正要思考怎么逃生时,突然看到江蘅起身、绕到他背后站定。

昆山咧开嘴笑,这是要杀他了?这个射击角度正好是行刑式枪杀,符合他们现在的关系。

biu地枪响,地面溅起碎石,同一时间,远处传来轰天炸地的巨响。昆山抬头看,正见到天空被染成了通红的颜色,天地似乎都被蘑菇状的火焰充斥。

昆山还未来得及细思,后面忽然一阵剧痛,接下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