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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曼云抿唇,小声说:“丁燳青有在看直播。”

黄毛表情狰狞了一瞬,又问:“你们怎么回事?”

李曼云:“不知道,就一瞬间突然能感应到黑煤球特别激动的情绪,不受控之下,冲动之下,跟着喊出来。”顿了顿,她掐着下巴思索道:“可能跟黑煤球的传承记忆有关,记忆共享,导致情绪在某些特殊时刻也能共享,恰好我们暂时成神是因为迦南残留的神魂附体,而且迦南众神跟昆仑众神有开过关于神魂附体的课题交流——”

“暂时成神?还有什么课题交流?我不在的时间里,你们究竟背着我干了什么?”

李曼云小眼神乱瞟,悄悄后退:“不如,你问丁燳青?”

黄毛握住李曼云的肩膀:“说。”

李曼云苦着脸:“暂时成神,字面意思,神明时代残留的神魂附体,短暂提高我们的实力,维持时间两个小时,毕竟不可能短时间内真的全部进阶嘛。

至于课题交流……呃,其实在你修炼的那几个月里,昆仑和迦南就悄悄开过好几次课题交流了,丁燳青一手包办和促进的,一开始是让我们跟前辈交流怎么进阶,后来才开展的神魂附体课题。”

好家伙,这也在丁燳青的预料中?

不过想来也是,他能说出‘众神在上’也是丁燳青在他耳边一次又一次的暗示。

想通丁燳青的谋划,岑今心里新生一个疑惑,他没提问,只放开李曼云,直挺挺地站在废墟上,周身环绕一圈尘埃,乍一看仿佛站在云端。

仰头望着诸天使趁他解决困惑之际,再次蓄起光炮,而撒母耳施加在他身上的规则仍然生效,不能动用任何超凡之术,开发到75%的脑域被死死压制。

撒母耳的声音通过空气和风传到岑今的脑海:“空有昆仑众神,没有言灵之力,没有强武,我看你怎么号令祂们!”

哈?岑今琢磨着这句话,觉得好笑:“号令昆仑众神,怎么还需要言灵之力和强武?不是一声令下就可以的吗?”

撒母耳:“空口白话,大言不惭。”

岑今眼中倒映着漫天炽热的光炮,以气死人不偿命的轻松语气说:“我错了,我说错一句话。”

撒母耳冷笑。

岑今:“不只有昆仑众神,还有迦南众神——对,就那个你害死的迦南众神,他们回来了,你高兴吗?怀念吗?老朋友见面,需要空位置出来让你们聊聊吗?”

撒母耳骂他牙尖嘴利,却目光阴鸷地盯着满天神佛,试图从中找到熟悉的影子。

岑今拊掌笑得像个小菩萨,“家人们,请对诸天使斩尽杀绝。”

话音一落,黑煤球原地变成果冻状的黑色液体包裹岑今,挡住爆炸的炽亮光波,同一时间内,李曼云收起红伞,怨童也收起撒泼打滚的幼稚神色,面无表情地看向诸天使,眨眼出现在诸天使身后,冷酷地收割高等级天使的性命。

诸天使和满天神佛的实力、数量都相等,对战一开始,罗马再度沦陷为战场,战火甚至波及周边城市,迫使乌蓝等人一退再退。

光波爆发如原子弹爆炸,热浪一波接一波地扑过来,别说动植物,连土里的微生物都被杀死,罗马夷为平地不说,地面到处是深坑和裂缝,被波及的周边城市裸露出水泥大厦的钢筋,停放在路边的汽车被烧成一个铁架,水泥路面像被剥皮炙烤过的大蛇。

高空俯瞰罗马及周边城市,只见荒芜的废墟绵延千里,山峦崩塌、平原塌陷,河流被山峦切断堵塞而倒灌,情况好一点的城市也是遍地乌黑。

退离战场中心的战列舰将沿路废墟拍摄下来,叫人类亲眼见到家园被毁的心酸和愤怒,这群被他们尊重、信仰和供奉的天使如此冷漠、毫无顾忌地摧毁他们的家园。

如果不是人类早就撤离,眼下必定遍地尸骸。

可笑的是人类并非主动撤离,而是被驱逐,因为他们不够虔诚,因为他们太普通,所以侥幸捡回一条命,不是上帝的仁慈。

家园被无情地摧毁,恐怖的战争此时此刻正在地球的某个角落上演,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必将转移,向前推进、扩展,最终蔓延全球。

人类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有战斗。

残酷的战争催促全人类的信念拧成一股绳,统一的信仰已然有了雏形。

战场中心的岑今突然觉得禁制松动了一下,不由‘咦’一声,垂眸望着脚边的碎石,不需说出口,心念一动,便自动浮起,甚至随意切换形态。

抬眼,岑今歪着头审视这个世界,好像婴孩第一次睁眼看到全新陌生的世界,任何事物对他来说都很奇妙、都充满未知和惊喜。

密集的透明光柱垂落在他身边,任何角度、任一方向都能见到,没入云层、穿过诸天使和一众诡异,无形无象,无法触摸,很像一种罕见的自然现象即光柱效应。

这是充斥天地间的规则。

他应该很熟悉才对,但这次不太一样。

岑今凑前观看一条光柱,见光如流云,缓速流动,屏息静气地凝望许久,终于能见到夹杂在流云里的某些符文,那不是人类认知里的任何符文形状,没有任何词汇能将其描绘出来。

透过流云里的符文,仿佛见过遥远的诸天宇宙,无数的日月星辰依靠这些符文得以运转亿万年,万物生灵,此消彼长,没有永恒的生命,也没有绝对的死亡。

宇宙中的能量在某个时刻以某个形态存在,有时候是一株草,有时候是土里的微生物,有时候又会变成庞然大物,或渺小的人类,有些生灵只余留生存的本能,有些生灵会在生存之上建立精神世界。

秋收冬藏,日月轮转,万物生灵,不分物种贵贱,不论食物链、智商的低等或高等,难逃衰老和死亡,死后分解,化为尘埃,与山川河流同在,千万年、亿万年之后,星球爆炸,同为齑尘,与宇宙同在,永不熄灭。

再等到下一个亿万年,新的星球诞生,齑粉受能量的收集转化而成为新的生命,或许不是人类,或许不是动植物,而是全新的生命存在,然后再经历一次轮回。

重生的时间或许漫长,但是生命永恒,以另一种方式存在永恒。

岑今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人类文学中创作出来的轮回二字,不仅是人类对永恒的渴望,也是宇宙中存在的真理。

‘噼啪’一声,像冰块碎裂的声音响起,惊醒沉迷于窥见真理的岑今。

他讶然地抬头,听到撒母耳的话:“湮灭。”

霎时天地静止,流云不动风不动,射击出去的光炮暂停,诸天使和迦南众神、昆仑众神定格,身影若有若无,明明灭灭,岑今清楚地看到属于他们身上的时间正在湮灭。

撒母耳的规则‘湮灭’是对时间的剥夺。

他所见的万物,即使是至高神的丁燳青也不能跨越时间存在,他们站在某个维度,受时间束缚,时间一旦被剥夺就会消失。

对抗时间剥夺的规则是……岑今伸出手,抓住其中一条光柱:“复原。”

诸天使和众神佛重回现世,甚至没有发现岑今和撒母耳的斗法,继续战斗,一枚光炮见缝插针地穿过保护屏障,投向地面的岑今。

李曼云见状,转身飞扑过去,但是追不上光炮,心脏急得骤停之际,却见岑今仅是偏头便避开光炮,而光炮仿佛撞进水面,空气出现肉眼可见的涟漪,之后沉入深海,无声无息地湮灭。

突如其来的这一手,惊呆李曼云。

“撒母耳施加在你身上的禁制解开了?”

“嗯?啊,是的。”

岑今的脑域开发值疯长,精神领域悄无声息地拓展,几乎覆盖整个罗马,潜入撒母耳的精神领域中,除了丁燳青没人能看到这方天地的变化。

规则泾渭分明地摆放,以通往梵蒂冈教廷的街道为分界线,撒母耳和岑今一在上、一在下,无声对望,原本守护撒母耳的十二翼天使已然参与战斗。

激烈的战争仿佛是两人对峙的背景画,明明交杂其中,却被分隔成两个世界。

李曼云意识到这点,盯着岑今的脸看了很久,他表情很平静,即使身处战场中心,即便他面对恶心的撒母耳,心情仍然平和,眼里无悲无喜、无怒无憎,像道教里的圣人、佛教里的如来。

摒弃一切人类的情感,真正到达大道无情的境界。

李曼云一时心慌,害怕丧批黄毛消失,虽然丧毛老叨叨读书好、长大要入党,遇到点破事就‘不行不行我不行’但是从不退缩,明明是山海昆仑的主人却喜欢当甩手掌柜,全权交给信任的诡异就再也不管。

没有明说,可能黄毛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在远离昆仑,远离昆仑里的诡异,所以不愿意过多地掺和诡异的生活,为他们安排好学校、日常生活、工作岗位和充足的食物之后,就会默默离开。

傻逼怨童和傻白甜黑煤球没发现这点,经历过人心叵测的李曼云一早就发现了,只是觉得没必要说出来,理所当然地认为纠缠到底就行,黄毛甩不掉她。

他答应过要送她去人类学校读书的,各种证件都办好了,她是第一个得到丧毛特殊照顾的诡异,怨童不算,虽然她跟黄毛一个姓。

而且怨童是黄毛的女儿,李曼云自认至少是黄毛的妹妹,哪个做兄弟的,能丧心病狂弃养这么乖巧的妹妹?

她没想过如果黄毛不再是心软得要命的丧批的话,还能跟着黄毛吗?

“岑今……?”

李曼云小声地喊着,看到岑今冰冷的眼睛,下意识止住脚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样子有点可怜。

岑今观察李曼云周围的‘规则’,接着看向李曼云:“害怕了吗?”

李曼云想也没想地点头,便见岑今伸出手指,勾住其中一根光柱,然后指向她说:“安全。”

“好了,不怕。”

李曼云愣住,抱紧大红雨伞,忍不住耸起肩膀笑起来,还是岑今,还是丧批黄毛。

完全消化三巨兽能量的撒母耳突然觉得奥妙无穷的规则不过如此,挥挥手就能山崩地塌,动动嘴就能毁灭万物,一念枯荣、一念生死,原来这么容易做到。

连至高神的丁燳青也不过如此,祂能轻易地看穿丁燳青的弱点,达摩克利斯之剑固然强大可怕,可祂能从源头解决这份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