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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燳青抽出随身携带的唐刀,岑今摊开手掌:“我行李里有一盒子,里面有把拆开的斩马刀,帮我拿出来——快,你在外边比较方便。”

黄毛支使人太理所当然,丁燳青懒得跟他计较这些,便从上面拿行李,翻找出一个半人高的古朴木盒子递给他。

岑今背在身上,而行李里还有他的配枪和合法持枪证,两样都是他用惯了武器,上回没带进幽灵船主要是排查太严,连把切水果的刀都不准带上船,反观列车安检没那么严格,让他蒙混着带进来,刚好派上用场。

“先找个对幽灵列车熟悉的人问清情况,再对症下药。”

“找谁?”岑今问。

“金发莱妮。”

无聊的黄毛望着他们找到准备摸进最后一节车厢的金发莱妮,在里面发现装满残肢的瓶瓶罐罐和一家四口,轻而易举知道他们是诡的身份。

从他们口中知道幽灵列车的辛秘,得知列车全体幽灵生前死后都受屠宰之家迫害,两人便决定擒贼先擒王,准备弄死屠宰之家。

屠宰之家躲在列车幽灵和活人群体里,被丁燳青诈出来,慌乱之下溜进列车驾驶室内,竟不受列车时间循环的束缚,岑今猜测也许杀了他们就能解决列车的时间循环,便不依不饶地追杀,握着斩马刀差点没把车头劈成两半。

屠宰之家此前遇到不少超凡者,没一个像黄毛这么刺头,死追不放,偏还真能威胁到他们,慌不择路四下逃蹿,奔出疾驰的列车,跳到山谷下方,朝着水面粼粼的莱茵河奔去,岑今在后面抓起斩马刀便劈下去。

像一只鹤,扬起的白色一脚是鹤的双翅,翅尖掠过白云,于半空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形,双手握住黑色的刀柄,与银白色泛着光泽的刀身形成极为鲜明的色差。

而后一刀下去,若长虹贯日,山断河裂,莱茵河水炸起三丈高,像下了一场太阳雨,伴有美丽的彩虹。

扛着斩马刀的岑今从彩虹中走来,丁燳青立在奔驰的列车车厢顶望着他,看不清神色如何,便也看不到那目光有多专注。

在丁燳青的下方,车窗打开,帕特用纯粹欣赏的目光凝望岑今斩杀屠宰之家的全过程,拨弄琴弦,弹着古老的歌颂英雄的曲子。

悠扬的乐声随风扬至平原,飘荡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飘过城邦、白云和海洋,仿佛飘过时空,亲吻二十多年后重新踏上这辆幽灵列车的故人。

岑今跃回列车车厢顶,同丁燳青肩并肩,看向被劈开的坟包,里面露出列车的残骸,人类的遗体、灵魂和冰冷的钢铁已然水乳交融,不分彼此,无法分割。

“作恶者已死,接下来应该解决列车全体幽灵。”岑今语气冰冷。

丁燳青:“你的意愿是处死他们吗?”

岑今沉默片刻,垮下肩膀,转身把额头靠在丁燳青的肩膀上,闷声说:“不是。”

丁燳青:“为什么?”

岑今:“我发现诡异好像没那么坏,他们生前也是人,没畸变之前也是人,当然我知道丧尸题材里的丧尸没异变之前也是人,但是,假如,这些丧尸还有人类的思想、自控力和族群归属认知的话,还能下狠心杀死他们吗?”

显然不能。

丧尸等同于诡异,他没办法残酷灭杀对人类保有好感的诡异。

丁燳青任他靠了许久才说起名为‘欧洲幽灵’的诡异的特殊之处,或许是信仰不同的缘故,他们和人类共存,多数是地缚灵,且对人类没有恶意,少数对人类具有强烈恶意,骚扰、伤害和附身人类,最终借机杀死人类,夺取肉身。

遇到后者,教廷才会出面处理。

欧洲将幽灵列车放进试炼名单,一方面是暂时没有解决方法,另一方面则是列车幽灵目前对人类没有恶意,偶尔被屠宰之家刺激,处于应激状态,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

岑今:“可以和平解决的意思?”

“你可以这么理解。”丁燳青:“可以尝试和他们沟通,让他们放过误入的人类,但是帮他们解脱恐怕不容易。除非梵蒂冈教皇亲自受理这桩诡异案件。”

然而梵蒂冈教皇位高权重,不可能亲自解决这点小事,幽灵列车甚至不够资格被列为禁区。

岑今:“明白了。”

黄毛便看见岑今跳下车厢,自车窗翻进列车里,本来想找莱妮询问更多关于列车幽灵的事,谁知莱妮吓得躲起来,怎么也找不着。

无奈,岑今只好接受丁燳青的提议,一个一个幽灵亲口逼问,提着锋利的冷兵器,大马金刀坐在幽灵对面,胁迫式商量怎么才肯放过误入的无辜人类。

幽灵憎恨屠宰之家,迫切想求得解脱,对人类没有太大恶意,却也不愿意太过轻易地放他们走,如果岑今硬是武力胁迫、物理超度,他们也没办法,偏偏岑今选择最柔软的方法同他们周旋,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

他们自然说出真正想要的目的:解脱。

超度也好,再一次死亡也好,不想再重复临死的那一刻,死亡来临前的恐惧和死亡降临时的剧痛都被深深烙印在灵魂里,为什么死后还要一次又一次地经受痛苦的折磨?为什么仇人已死,他们还不能得到解脱?为什么教廷不愿意解救他们?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怀疑生前是否做过不可饶恕的恶事。

当然黄毛知道他们很无辜,只是不幸成为撒母耳选中的材料,为祂制作一艘救世所用的诺亚方舟,而这时的幽灵、岑今和丁燳青都不知缘由,只知道全体幽灵的诉求相同。

岑今没有办法,只好保证他会帮忙将诉求传达至梵蒂冈教廷,如果教廷不肯借人手让列车幽灵得到解脱,他也会潜入教廷学习如何超度,再来帮助全体幽灵超度。

“这是我做出的承诺,我保证绝不食言。倘若食言,我将和你们所遭受的痛苦一样痛苦。”

丁燳青握住岑今的手,也做出相同的承诺:“我和他一样,向你们做出绝不背弃的承诺,如有违诺,将失去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岑今瞟了眼丁燳青,小声说:“你这后果有够毒啊,不怕我能力有限,完成不了承诺?”

丁燳青看着他笑:“我信行不行?”

岑今挑眉:“呐,你说的,不是我逼你。”

丁燳青:“我说是这么说,你不能跟我同甘共苦?”

岑今:“我寻思我那承诺的后果也很毒,再跟你同甘共苦,不是叠buff吗?那我还有命活吗?”

丁燳青:“我也跟你同甘共苦好不好?”

岑今同丁燳青温柔的目光对视,顿时有些不自在:“你说话正常点,感觉你把我当小孩哄。”

丁燳青捏了捏岑今的耳朵,很快松开,有点暧昧又表现得坦坦荡荡,叫岑今捉摸不透。

他们对话的这段时间里,列车幽灵给了回复,同意放过误入的乘客,指引他们离开的方法,但求岑今记得承诺,来日解放被困于死亡循环的他们。

岑今、丁燳青和帕特是最后离开的一批人,关上车厢门的那一刻,广播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乐曲声,是他们之前教帕特弹唱的《送别》,竟被列车记录下来。

原来那首歌是当初他们弹跳的,那声音属于丁燳青、也属于他,小学每年学一遍的歌曲,是岑今唯一不会唱走调的歌。

黄毛有些恍惚地想着。

他们和帕特在卢森堡最后的站台分别,帕特询问能不能吉他送给他,之前离开游轮过于匆忙,没来得及处理那把丁燳青给的吉他,这会儿分离才问能不能送他,他愿意花钱购买。

丁燳青无所谓地说:“送你。”

帕特笑容满面:“我居无定所,如果成名,有可能定居丹麦或者挪威,那儿风景好,一年四季分明,你们要是在电视上看到我,可以来找我。”

岑今和丁燳青应声,帕特性格挺好,不该多话时安静,爱捧场时捧场,润物细无声似的,情商不是普通的高,他们很乐意结交帕特这个朋友。

帕特:“来日再会。”

或许永无来日。

至少今日一别,未来二十多年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知道未来走向的黄毛如是想着,因为岑今似乎消失于1999年。

岑今和丁燳青同他摇手,走向下一班列车,列车‘呜呜’地叫着,隆隆向前如一条不回头的长龙。

帕特微笑目送他们远行,拨弄琴弦,唱着岑今教他的《送别》,字正腔圆,丝毫听不出丁点怪腔怪调,像一个汉语纯正的华夏人。

在乘客惊诧的目光下,唱着歌,渐行渐远,背影像一个流浪千年的吟游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