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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薄笑道:“一言为定。”

他看向冒出嫩苗的田地,和更远处的湛蓝天空,眼中再无阴霾。

读书明智,他记住了。

李智云看着三兄的背影,上前了一步,与三兄并立。

“三兄,我将来也要去教化蛮夷。”

“嗯嗯嗯,你先带着大军去教化,然后再让知世郎去。”

“嘻嘻,三兄懂我。”

王薄看着兄弟二人打闹,哭笑不得。

……

“民贼打出二表兄的旗号,抢掠征讨高丽的隋军辎重?”李世民眉头紧皱,“他们貌似并非同一支贼帅所属,却配合默契?”

李世民得到的中原消息比较简陋,现在才从薛元敬和薛德音口中得知了这场中原乱局具体的起因。

薛元敬很关心中原之事,大兴的消息很灵通,他搜集的信息很详尽:“我拜访了薛公,当时高公也在,他们分析,民贼这次掠夺行事与以往有很大差别。二征高丽时也有民贼掠夺隋军辎重,但也没有现在这样行为整齐划一。”

薛德音道:“我见他们行事也觉奇怪,仿佛他们有内应在朝廷中,皇帝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薛元敬道:“高公分析,他们一定有了一个很可怕的谋主。这个谋主对皇帝和朝中公卿十分了解,几乎每一步行为都算计到了朝中动向。”

薛德音想了想,道:“会不会是杨玄感派李密偷偷支援?”

薛元敬看了李世民一眼,欲言又止。

作沉思状的李世民抬头:“高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薛元敬犹豫道:“不算带话,只是高老师认为这个计策风格有点像……有点像……”

他支支吾吾,薛德音疑惑地打断道:“有点像什么?这有什么好吞吐的?”

李世民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扬起脸笑道:“高老师是不是说,这计谋风格不仅步步算计,料敌先机,更对杨广了如指掌,像是……像是阿玄的风格。”

薛德音:“什么?!李三郎不是……”

他捂住了嘴。

薛元敬忙道:“主公,磬之一时失言,他不是……”

李世民摆摆手:“好了,别紧张,我知道现在阿玄生死未卜,所有人都知道他生还机会很小。如果他还活着,早就派人通知家里人了。高老师还说了什么?”

薛元敬道:“高公猜测,民贼中有李三郎安插的人。此计可能是李三郎提前定好的计谋,就等着皇帝三征高丽结束。”

李世民道:“民贼中确实有阿玄安插的人。不过高老师真的看不出来,民贼这样的行事,不是提前能定好的?一定有人根据朝中动向和战况适时调整策略,才能让他们完美地全身而退。”

李世民站起身,攥紧拳头在房里来回踱步了几圈。

然后他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松开拳头。

“不过也可能是魏徵根据阿玄提前定的计谋见机行事。”李世民冷静下来,回到坐榻上,声音沉稳道,“魏徵魏玄成就是阿玄安插在民贼中的人。我虽未见过他,但他的才智很高,或许能做到此事。”

薛德音和薛元敬都在思考怎么安慰李世民了。

安慰李世民李玄霸一定还活着,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让李世民空欢喜一场怎么办?如果说让李世民别抱太大希望,似乎更不合适。

没想到李世民自己这么快就缓了过来,倒让他们安慰的话说不出口了。

李世民道:“如果阿玄还活着,一定还有进一步动作。我想想,我想想……”

李世民聚精会神地沉思了许久,薛德音和薛元敬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道为何,他们俩都紧张起来,好像被什么气势震慑住了似的。

半晌,李世民抬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阿玄曾经说过,杨广三征高丽后,一定会北上炫耀。那时东突厥肯定会出兵吓唬杨广,好彻底解除与大隋的隶属关系。杨广被东突厥围困,是一个民贼搞事的好时机,也是我在隋亡之前达成卫霍之功的机会。”

薛德音惊讶道:“李三郎这都能算到?”

李世民扬起嘴角,没有回答薛德音的问题,继续道:“为了加大东突厥始毕可汗出兵的机会,阿玄一定会有所动作。不,我不能等阿玄动作,我也该做好准备。”

李世民一拍大腿,又站起来:“回张掖!”

薛德音道:“主公请先行,不用顾忌我,我随后就到。子诚,你也随主公同去。”

薛元敬道:“好。”难道真的会有大事发生。

李世民立刻整兵,第二日就出发。

薛举自持武力高强,先被秦琼打落武器,又在射箭中输给李世民,傲气被磨掉不少。

李世民对薛举道:“我有薛绍玄来投,实力大增。东突厥有不臣之心,身为将领当为陛下未雨绸缪。薛绍玄可敢与我同去草原?”

薛举本以为自己本事不佳,连李世民身边没有什么名气的亲兵都打不过,李世民肯定不会重用他。李世民却对他如此客气,他惊喜万分。

薛举弯腰抱拳道:“薛某任由将军驱使!愿为将军先锋!”

站在李世民身旁的秦琼眼皮一抬,又耷拉了下去。

李世民双手拍着薛举的肩膀笑道:“这先锋,还无人敢与我争抢。你还是跟在我身后吧。”

薛举呆滞:“啊?”

秦琼沉沉地、响亮地叹了口气。

薛举听懂了秦琼叹气的意思,心情复杂。

将军身先士卒值得敬佩,但刀剑无眼,是不是该慎重些?

他忽的有了一点以后会很头疼的预感,希望是错觉。

……

李玄霸对魏徵道:“虽然我猜测始毕可汗会出兵,但没想到杨广现在就让人重新修整驰道,或许会提前北上。希望始毕可汗兵马集结的速度快一点。”

魏徵没好气道:“没想到?三郎君不是已经派罗士信穿着隋兵的盔甲,截了东突厥的商队,还故意放走了商队首领,对商队首领说东突厥就是大隋的一条狗,他们想抢就抢,并告诉东突厥人隋朝皇帝马上就要北上召见东突厥可汗吗?”

李玄霸道:“未雨绸缪罢了。”

魏徵好奇道:“三郎君,你从哪征的三百壮士,又从哪攒的养兵钱?我听知世郎说,你分文未要他给的财物。”

李玄霸道:“我之前筹建的商队很多,联系到了一支而已。至于征的壮士,只要有钱有粮,就有人入征。不是什么难事。”

魏徵的脸皱成了一团。

不是什么难事?怎么可能不是什么难事?你不是还病着吗?你什么时候联系的商队?又什么时候征的壮士?

他虽然最近很忙碌,多日没能与李玄霸见面,但李玄霸不声不响在知世郎和自己眼皮子底下拉起三百队伍,也太奇怪了吧?

王薄不断拍着胸脯,庆幸三郎君不是敌人。

“好了,下次我一定提前告诉你。”李玄霸以为魏徵在责怪他没有提前告知,安抚道,“我是看你太忙,所以没有麻烦你。只是一点小事,便自己先做了,不是不信任你,别多想。”

“小事……”魏徵的脸更皱了。这都算小事,还有什么是大事?谋反吗?

哦,他们现在都在做谋反的事。所以谋反也能算小事。

李玄霸转移话题:“我在张掖也用商队组建了情报网。现在隋军抢劫东突厥商队的消息应该已经放到了二哥案上,希望他别气出好歹。”

魏徵疑惑:“他得知你还活着,为什么会气出好歹?”

李玄霸耸肩摊手:“因为我为了搞事不归家。”

魏徵:“……我不希望他气出好歹,但我希望他气得见到你后狠揍你一顿。”

坐在轮椅上的李玄霸笑得差点从轮椅上滚下去。

李智云翻白眼。

看到三兄病成这样,二兄绝对不会动手,顶多哭着唠叨。

三兄就是有恃无恐,哼,可恶!

……

“东突厥商队在雁门郡被隋军将领所劫,领头者自称罗成?”李世民瞠目结舌。

掌管东突厥情报的长孙无忌道:“东突厥可汗派人质问雁门郡丞,雁门郡丞先否认军中有罗成这个人,然后讥讽东突厥本就是大隋的狗,现在不听话了,活该被踢一脚。现在陛下马上北巡,让东突厥可汗好自为之。哎,真是庸臣……哎?李二郎,你做什么?”

李世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两脚一蹬,号啕大哭。

“阿玄、阿玄还活着,他活着,活着!呜呜呜!阿玄还活着!”

李世民鼻涕眼泪都喷了出来,糊了一脸,狼狈极了。

他哭得脑袋嗡嗡响,浑身无力,趴到了地上,鼻涕眼泪和灰尘混在一起,脸上一片狼藉。

长孙无忌把他扶起来时,发现李世民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哭晕了过去。

他不顾李世民脸上衣襟上全是鼻涕眼泪和灰尘,将李世民往背上一甩,背着李世民冲出门。

“医师!医师!”

“小妹,你别哭啊,二郎肯定无事!快去叫医师!”

“草!晕过去了怎么还在哭?!别哭我脖子里!!”

“医师!医师!”

张掖慰抚使府邸中一片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