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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场在长途突袭后没有休整, 也大破敌军。

李世民说不出手,就真的将所有功劳都让给了将士们。

他一直站在战车上,为全军将士擂鼓。

战场上厮杀的声音很响亮, 李世民的鼓声淹没在战场的喧嚣中。但每一位将士耳畔好似都有如雷的战鼓声一直相伴左右, 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声音。

特别是大唐的将士, 特别是李世民麾下的玄甲军。

他们都很清楚,如果这场能获得大胜,在主公登基之前, 大唐的边患就已经平了。

如果再对外作战,那就不再是保家卫国,而是开疆扩土。

李世民“战无不胜”, 玄甲军也“战无不胜”。

未败过的军队如果有一个冷静睿智的将领带领,又有充足的后勤, 那么他们未来就很难失败。

“军势”“军魂”就是在百战不殆的千锤百炼中炼成。

现在天下还未完全平定, 玄甲军已经看不上国内的战争。这天下已经是主公的天下,剩下的根本算不上什么逐鹿天下的对手,不过是需要扫灭的匪患。主公自己都不再出现在中原战场上,将中原战场的战功送给其他将领谋取爵位。

玄甲军是主公的亲军,是最精锐的军队, 他们只会跟随主公出现在攻坚的战场上。

比如荡平现在的东|突厥,比如擒获现在那些所谓反王称臣叩拜的颉利可汗。

这一战后, 玄甲军就算不会封刀,大概在短时间内也很难再成建制行动。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会被授官,从此以后从同袍成为同僚。将来玄甲军再出现, 也可能和他们没关系了。

正因为如此, 一贯带着他们冲杀在前的主公, 才会第一次主动留在后方为他们擂鼓助威。

始毕可汗也在军中。

他毕竟是曾经差点灭掉大隋的突厥雄主。其他草原部落首领都被玄甲军的气氛感染, 连他不善战的傻弟弟都嗷嗷嗷奋力杀敌,好像变成了一员猛将,只有他仍旧冷静。

始毕可汗即使现在臣服于李世民,但当过雄主的人,不可能甘于人下。再者,草原部落和中原王朝一直都是打打合合,没个消停,没人会相信永远的和平。

所以他一直在观察玄甲军,观察这支大唐最强的精兵。

但越观察,他就越看不懂李世民和他带着的这支兵。

就像是这次长途奔袭之后,李世民只是站在马背上看了一眼,就命令长途奔袭后十分疲惫的军队迎战以逸待劳的敌军。

李世民没有提赏赐,没有说明自己判断战机的理由,甚至没有像以前那样亲率军队出击,玄甲军没有任何迟疑就听从命令,士气高涨得不像是刚经过疲惫行军。

更让他不理解的是,好像李世民没有与亲军一起去战场,这群玄甲军将士却露出了感动和感伤的神色。

始毕可汗完全看不懂。你们在感动感伤什么?怎么李世民不上战场,比亲自带领将士冲杀还让你们觉得这个将军很好了?

人最恐惧的事物不是看得见的强大,而是未知的恐惧。

始毕可汗只知道李世民很强,玄甲军很强,但他跟在李世民身边观察这么久,却什么都分析不出来。

好像李世民就像是神灵一样,怎么打仗都赢,只要和他一起打过多次仗的将士就很难对他不忠心。

始毕可汗看着自己麾下有许多突厥将领都一口一个主公,头疼得快裂开。

他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或许他现在放弃权势,帮助颉利可汗杀掉李世民,才是正确的事。

可他在最终决战的战场上生出这个荒谬念头的时候,一个更荒谬的念头紧随着生出。

就算他帮助了颉利可汗,他们又真的能杀掉李世民吗?更大的可能,只是现在他和颉利可汗一起在玄甲军的兵锋下慌张逃窜。

始毕可汗苦笑了一下,挥舞兵器的动作更慢了。

他好像终于感到自己老了。

擂鼓的李世民并不知道始毕可汗生出了反叛的念头。

但他也不在乎。

李世民虽然能和草原人和睦相处,但他骨子里还是中原王朝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勋贵公子,看不起草原上的蛮夷,也不相信他们真的会真心臣服。

或许蛮夷中有个别的值得结交的朋友,比如叶护,但放眼整个蛮夷大群体,他们在苦寒之地生活,一定会窥伺繁华的中原。只要中原虚弱,他们之前装得再像忠诚的狗,也会卷土重来。

所以,他只需要让大唐变得坚不可摧,就无惧蛮夷任何小心思。

李世民用来弯弓射箭的粗壮双臂,擂鼓的力道和耐力也都很强。

身边与李世民一同擂鼓的传令兵都换班了,李世民还在继续,好像不知疲惫。

偶尔撑不住了,他就甩甩手臂,喝一口皮囊里的劣酒暖暖身体,然后继续擂鼓。

玄甲军领着草原部落的联军一马当先的时候,颉利可汗还在穿戴盔甲,更不说其他突厥将领。

再加上李世民和玄甲兵已经在突厥人心中“魔”化,当他们看到李世民的旗帜在自己面前飘扬,又知道李世民没有杀俘习惯,抵抗的意志就很薄弱了。

只半个时辰,战斗便进入扫尾阶段。

而李世民,就站在战车上擂了整整半个时辰的鼓。

长孙无忌、裴行俨、秦琼、宗罗睺、薛举、罗士信等李世民的亲朋好友和老下属发现了这件事,将追击的任务交给了副将,纷纷策马向李世民奔来。

李世民听到他们的呼喊声,转头对他们一笑,好像这才察觉到手臂的不适,鼓槌从双手脱落,人也站不稳了。

旁边护卫的兵卒纷纷往李世民所乘坐的马车攀爬,要将李世民扶下来。

李世民本想挥手让他们别紧张,谁知道手臂没抬起来,身体还一晃,力气突然就消失了。

兵卒乱哄哄地凑在一起,七手八脚地扶住李世民,把李世民架下马车休息。

长孙无忌等人不等马完全停下,就从马背上跳下来,跌跌撞撞地冲向李世民。长孙无忌太紧张,还在途中摔了个跟头。

“李二,你没事吧!”裴行俨跑得最快,嗓门最响亮。

李世民的精神很好,声音也很洪亮。他大笑着回应道:“没想到擂鼓比打仗还累。啧,早知道我就该让你们排排站着擂鼓,我去打仗。”

簇拥在李世民身边的兵卒们让开一条道,裴行俨一个箭步上前,半跪在李世民面前。因为速度太快,他还往前滑了一段,差点撞李世民身上。

“你不知道休息吗!”裴行俨还没说话,落到最后的长孙无忌的声音先至。

裴行俨被长孙无忌一抢白,想说什么都忘记了,苦笑着道:“你真是没麻烦都要惹出点麻烦吓人。赶紧回长安,让李三和太后看好你。”

李世民正色道:“什么太后?我父皇还没退位呢。”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忍俊不禁:“因为李建成谋逆,我本来准备十二月登基,现在都要延后了。希望我回去的时候,高老师已经把洛阳打了下来。这样我就能安心地登基了。”

众将领终于都围了上来。

李世民很累,靠着战车盘腿坐在草地上。裴行俨、长孙无忌等人或半跪,或也坐在李世民对面。

战斗还未完全结束,灶兵看到这群将军们已经围着坐一起,干脆与其他同袍一起去先把突厥人的牛羊牵来,开始为庆功宴准备了。

“等会儿先让珠娘给你看看,然后让珠娘写信给李三郎,狠狠骂你一顿。”长孙无忌把李世民的袖子撸起来,心疼地看着李世民已经肿胀的双臂。

李世民嫌弃道:“你自己学阿玄当告状小狗,怎么还要拉着弟妹一起告状?你是不是还要让观音婢也写信告状啊?”

长孙无忌道:“我会让妹妹给太后写信。”

李世民:“……闭嘴,观音婢现在对我越来越不耐烦,都是你教坏的!”

长孙无忌嫌弃道:“难道不是你老拉着她讨论什么谥号的过错?”

李世民抬起下巴:“我是皇帝,怎么会有错?如果我有错,你们这些心腹一个都逃不过,统统要被清君侧!”

长孙无忌翻白眼:“啊对对对。”

裴行俨嘴角微抽:“我怎么就变成佞臣了?”

薛举、罗士信和秦琼等地位不够的将领都忍不住笑。

虽然太子殿下自称皇帝,还说别人要清君侧把他们都杀了,他们却止不住笑。

李世民见他们不再苦着脸,停止了逗乐,说起正事:“虽然你们已经很辛苦了,但抱歉,现在还无法让你们休整。等抓到颉利后,我们就直接南下去洛阳。如果洛阳已经被高老师得到,我们就在洛阳休整;如果没有,我们就让颉利去劝降杨玄感。”

长孙无忌每次听李世民介绍自己的策略,都觉得自己跟随父亲学习那么多年的苦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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