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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珍惜爱重,越是有口难言。

……

因为情感表述功能仍有欠缺,顾修寒说得有些慢,而且说着说着会忽然陷入沉默,眉头微微蹙起,耐心拣选能够确切描述感觉或情绪的词语。

沈婧雅望着努力向他们倾诉情感的顾修寒,莫名回想起他的少年时期。

那时顾修寒比现在封闭得多,表达障碍严重到连日常交流都受限。

沈婧雅听精神疗愈师描述过顾修寒的感受——开口说话或做出表情这类正常人依靠本能就可以自然做到的事,顾修寒是需要努力去做的。他生而残缺的精神体就像在操纵一台名为“身体”的机甲,面前塞满了复杂的按键与操纵杆,没有人能进入精神世界手把手教他,他能得到的顶多是精神疗愈师的引导,效率低下,因此在阮语到来前,治疗进展一直缓慢。

对于这样的顾修寒来说,一条能读懂心音的小人鱼就像命运的安排。

那段时期沈婧雅经常看到这样的一幕——

小阮语用短尾巴费劲地卷着顾修寒的手臂,奶豆腐般的一双小胖胳膊亲昵地搂着顾修寒的脖子,黏糊糊地用塑料帝国语缠着顾修寒聊天。说完一句,小阮语就歪着脑袋安静几秒钟,读取顾修寒的思维活动,读清楚了,再对顾修寒做出回应。

就这样,小阮语居然能和一言不发的顾修寒聊得有来有回。

有一次顾修寒当时的私人精神疗愈师来做定期检查,记录顾修寒近期的表现,阮语小大人儿似的坐在顾修寒怀里旁听着,不悦地拧着眉毛,罕见地表露出一点攻击性,一个劲儿用小奶音纠正沈婧雅和疗愈师的话,好像听不得半句对顾修寒的负面描述。

“姨姨们说得不对,哥哥最温柔哒。”

“哥哥说话的,他就是说话的时候不出声!”

“哥哥表情不缺失的,他在心里笑,阮阮都听见了,放心叭!”

……

得知顾修寒对阮语的心思后,沈婧雅确实是惊讶的。

可是平静下来仔细想想……如果不是阮语,能走进顾修寒心里的人还会是谁呢?

在顾修寒自我封闭的时期,阮语是唯一能读懂他的温柔的人。

也是知道他不像外表那样冰冷坚硬,会用幼崽稚嫩又认真的方式回护、关爱他的人。

是唯一能听得到顾修寒满心的温声软语,并真诚地给予他每一次回应的人。

……

顾修寒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反过来想,阮语也一样。

或许他们就是注定要走到一起的。

一段漫长的安静。

“……哎呀。”沈婧雅偏过头,用指腹轻轻按了按眼角,“你们这两个孩子……”

片刻前急得快爆血管的事原来是场乌龙。

目前来看这怎么都是件好事。

毕竟阮语和他们再亲也没有血缘关系,说白了,和顾修寒也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关系……也就是年龄差得多点。

但细节方面也不是完全没问题。

沈婧雅不想插手他们的感情问题,可有些话不说不行,略一犹豫,还是劝说道:“你们虽然是互相喜欢,但阮阮毕竟还没真正做决定,没亲口答应你。这么快就开始……搂搂抱抱的,你是不是也该稍微收敛收敛?”

就是!!

顾戎闻言登时暴躁加倍,奈何沈婧雅不给他说话,憋得直瞪眼。

是该收敛,顾修寒比谁都清楚,奈何自制力早已消耗得一干二净了。

他都已经……收敛得够多了。

况且,他这样做也是有目的在的。

他想让阮语察觉到恋人与兄长的本质区别……

“真的喜欢还是要想办法追求,哎,算了,这些话我不说你也懂。……”

都是过来人,顾修寒的心路历程沈婧雅不问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知道当长辈的多说无用,拣关键的敲打了几句就没再多费口舌。

她一个小时前挂断阮语通讯时说过晚一点会给他打过去,正好现在事情了解清楚了,她也有一点话想和阮语说。

给阮语发送通讯请求时,沈婧雅特意把满脸暴躁的顾戎撵出了房间,怕他忍不住横插一杠害得阮语尴尬,再坏了事。

她知道顾戎在心里还拿阮语当条小不点儿的鱼崽看呢,觉得还没到谈恋爱的年龄,交给谁照顾都会心疼舍不得。

类似老父亲的过度保护心态,沈婧雅可以理解,但也觉得没必要。

阮语总有一天需要独立,去经历他自己的人生。

阮语那边大概是一直在等,通讯接得很快。

“阿姨,”正趴在床上等消息的小人鱼摇摇尾巴,很乖地关心道,“你刚才说的急事忙完了吗?”

“嗳,都忙完了。”沈婧雅沉吟了下,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阿姨想了想你说的这个事情,其实呢……”

她不打算瞎掺和,什么助攻啊套路啊,在两个孩子十几年来真挚绵长的感情面前显得多此一举。

“……感情的事,除你自己之外的人很难给出真正的建议,毕竟别人无法与你感同身受。喜不喜欢这个人,要不要接受他的感情,说到底还是要遵从你自己的心。”沈婧雅不打算朝任何方向诱导阮语,只温声道,“你只要问问自己,现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才不会让将来的自己遗憾,不要着急,给自己一点时间想清楚……”

这样提醒一下,足够了。

“唔……”阮语若有所思,慢吞吞地点头。

这时,沈婧雅那边传来一阵“嚓嚓”的响动,又脆又亮。

阮语一怔,竖起耳鳍努力听:“什么声音?”

沈婧雅:“……”

顾戎又犯病了。

顾戎有一把跟了他许多年,无数次陪他出生入死的军刀,战争结束后早就用不上了,顾戎一到情绪暴躁又无法可解时就把这柄宝贝刀掏出来,默不作声地磨一会儿,追忆一下往昔峥嵘岁月,对他来说这样就能有效平复情绪。

“哈哈,”沈婧雅干笑两声,“老鼠磨牙。”

也就是仗着孩子不太聪明,多离谱的话都敢扯。

顾戎:“……”

那脆亮的“嚓嚓”声仿佛不堪受辱,分贝猛地翻番了。

阮语拧着眉心,小声质疑:“可是感觉不像……”

“变异老鼠你又没见过,哎呀,宝贝儿你就别管了!好好想想阿姨今天跟你说的那些话……”沈婧雅匆匆切断通讯。

阮语怔怔望着猝然消失的全息影像:“……”

怎、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连阿姨都变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