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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过两三面,便来纠缠。而她,养了小和尚这么多年,小和尚竟还护旁人?

容绯的这番话听在她耳中,十足的“炫耀”。

容绯抱着她的手一顿:“嗯?”

姜斐却来了斗志,自他怀中跃下。

恰逢前方一辆马车驶来,马车上坐着个俊秀的人界小世子。

姜斐指着那马车道:“只需一面,我便能引那小世子上钩。”

话落,风吹起马车的轿帘,小世子探出头来。

姜斐微微垂眸,含羞一笑,眉梢轻敛,风乱了青丝,媚人酥骨。

小世子的眼神顿时呆住了。

容绯皱了皱眉。

不多时,小世子便派了近侍前来,恭敬地对姜斐道:“姑娘,我家少爷说,想要邀姑娘前去赏花。”

姜斐得意地看了一眼容绯,只一面,便成了。

刚巧她闲来无事,便要颔首应下。

“内子身有不便,抱歉。”一旁容绯突然作声。

姜斐皱眉。

容绯却拉着她的手朝宅邸走去。

姜斐扬眉,刻意扬了语气,顿了脚步:“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识,我何时成了你内子了?”

容绯脚步一停,转头看着她,许久无奈地将她吹到眼角的一缕头发拂至耳后:“在下足足用了两三面,才引得姑娘注目,而神女只用了一面。”

“在下输了。”

说到此,他的声音低了些,眼神有些恍惚,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姜斐浅笑一声,这一次再未回绝,径自回了宅邸。

而这一整日,容绯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直到夜色降临,姜斐心中思忖着在人界待了许久,也有些厌烦了。

也是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动静,气流微弱地涌动了下,带着姜斐熟悉的神力。

姜斐抬眸,她倒没想到小和尚的神力竟进步如此神速,她闭了神识,他竟也能寻到她的踪迹。

虽然历时长了些。

姜斐看了眼容绯,后者仍一副出神的神情,她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身披白色袍服的连迦正站在庭院中,周身布了蓝色的结界,脸色疲惫地看着她。

姜斐望着那张虚弱惨白的绝色脸,缓步踏入结界中,故作惊讶:“小和尚?”

连迦深深凝望着她:“我路过此处十余次。”

“嗯?”

“终于找到了。”连迦的声音已近呢喃。

姜斐一手抚了抚他的下颌:“找我作甚?”

“周围的人说,这家住着一家三口,”连迦抿了抿唇,“他们说,你是容绯的妻子。”

姜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今日也听说了。”

连迦神情微紧:“你不是他的妻子!”

姜斐笑:“是哦。”

连迦喃喃:“我和他们解释了,可他们无人信我。”

“解释作甚?”

“姜斐,”连迦只念着她的名字,许久才道:“你曾说,待我头发留长了便……”

他到底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定定望着她。

姜斐依旧“不解”:“便如何?”

连迦的睫毛轻颤了下,耳尖逐渐泛红,好一会儿才挤出两字:“……合修。”

姜斐“恍然大悟”,可下瞬又苦恼地皱眉,“可我还说过,我若是在此处甚是开心,便放你重续前缘,如今我在此处还不……”

“我想同你成亲!”连迦慌乱地打断了她。

姜斐挑了挑眉。

连迦攥了攥拳,许久张开手掌,一缕断开的澄蓝姻缘线散发着幽光,漂浮在他的掌心,他再次呢喃:“我想同你成亲。”

姜斐看着那缕姻缘线,还是她亲手断开的。

最终,她一言未发,转身回了房中。

容绯正在看着她,不知有没有察觉到连迦的到来,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姜斐迎上他的视线,浅笑一声走到他跟前,没有如常枕着他的膝盖,却如常问了他一个问题:“小狐狸,以你的本事,为何会留在我身边?”

容绯的眼神动了动,良久他缓缓扯起一抹妩媚的笑:“自是为了神女的护体神光。”

姜斐一如既往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好伤心。”

而后转身离开了。

连迦仍在外面,姜斐并未理会,只是随意捻了个诀,御风随意游荡着。

从夜晚,到白日。

姜斐游荡了一整天。

不知多久,在经过一片大河时,她停了下来。

宽阔的大河,雄浑的落日,昏黄的余晖,映出一副神秘的古老画卷。

大河旁的河滩上,十几个皮肤黝黑的纤夫喊着号子,拉着绳子,满身大汗。

而大河上,被绳子捆住的渔网纹丝不动。

姜斐徐徐落下,立于一处沙丘之上,看着那些人。

不远处,一位放羊的老者望见了她,挥了挥鞭子扬声问道:“姑娘可是初来此地?”

姜斐颔首,目光再次落到那些纤夫身上:“他们,能拉得动吗?”

老者捋着胡须笑了两声:“只要往一处使劲,总能拉上来。”

姜斐看着远处:“他们的力气并不大。”

老者见状,又道:“以前可是连神仙都能对付,莫说那区区一条渔网了。”

“神仙?”姜斐反问。

老者点头:“传说,以前有个神仙,名曰太墟。不老不死,神通广大,连神仙都怕他。后来,大家伙齐心协力,把那个神仙引到了一个地方,困住了他。再出来时,那神仙便已苍老,须发雪白,浑身的神力滋养了天地,没过多久便消失了。”

姜斐安静地听着这个过于简陋的故事。

老者见她认真的神情,笑了出来:“这不过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故事,给小娃娃讲着玩的。”

姜斐也笑,再次看向河边:“他们拉的是什么?”

“都是有家有口的人,自然是养家糊口的东西。”老者看了眼一旁吃草的样,挥着鞭子走远了,“这一次,怕是能吃好久咯。”

姜斐看着那些瘦弱的人。

芸芸众生,有情皆苦。

无情,亦苦。

许久她轻笑一声,伸手帮了那些人一把。

渔网轻松被拉了上来,一条堪比一艘船只大的大鱼。

纤夫们在欢天喜地地呼喊着,朝天上跪拜着,叩谢佛祖显灵。

姜斐望向那条大鱼。

她去蓬莱仙岛时,曾在海中见到过一条落难的鲲鲸。

仙岛的仙人说,鲲鲸坠海,乃是福祉,能造福海底万物。

一鲸落,万物生。

姜斐回了圣山。

没有回宫宇,而是去了她诞生的山洞。

这里,也是老头为她挡天劫的地方。

山洞旁,有老头羽化前,用尽全数神力,留下的法印。

姜斐以往试了几次都未能破解开,厌了烦了便将其丢在了一旁。

今日,她双手食指小指虚合,以太墟指印打开了这道法印。

老头一生,匡扶六界,造福苍生。

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太强大了,这反而是六界最忌惮的。

不受控地力量,始终是未知的。

难怪他说,六界众生皆愚昧。

老头曾说,他年轻时样貌俊美,却从未说,他是一夕之间,被他庇护的六界苍生亲手害了。

就在那条大河周围。

诛先天之神,成六界共主。

可即便死,老头都在想着六界。

法印之中,是老头算出的天道预言。

——一则关于她、关于六界的预言。

“先天神女,荒淫无道,目无苍生,为祸万民……六界以天后云胭神女为阵眼,开杀神阵,诛神女,福泽苍生。天帝迦护天后,救其出阵眼,成就一番佳话。神龙族、妖狐族、凤族,名载青史。”

“……万年后,六界间无制衡,生大乱,烽火连天民不聊生,俱成焦土。”

老头,想改她的命。所以,要她匡扶众生,造福六界。

可其实,六界众生,始终都是愚昧的。

就像她以往帮助那些神仙时,他们看着她的眼神,是惧怕。

她和老头,终将走上一样的道路。

姜斐慢条斯理地闭了法印,看向山洞中的万年烛火,徐徐躺到那张泛着幽幽冷蓝色光芒的玄冰床。

她诞生于此。

姜斐在山洞待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她回了趟人界。

人界早已过了十几年,秀娘又要搬家了。

姜斐到达宅邸时,已经人去宅空。

她并未离去,只缓步进了以往常待的房间,果然看见一人穿着件白裳,背对着她等在那儿。

听见声音,容绯转过身来,眉眼怔了怔,随后徐徐笑开,半是委屈半是抱怨地低道:“神女……”

“果然在等,”姜斐轻叹一声,走到他跟前,怜爱地抚了抚他的脸颊:“问你个问题。”

容绯浅笑:“我为何留在你身边?”

“不是。”姜斐摇头,“你说,秦公子是你的化名。”

“容绯,是你的真名吗?”

容绯愣了片刻。

姜斐耐心地等待着。

许久,容绯蹭了蹭她的唇:“往后,不要贪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