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 2)
凤鸣书屋mfshuwu.com
他以一句云淡风轻的“因为过去的一些经历导致他过于敏感”概括省略掉了过去的很多事情。
过去不好的事情。
时舒认真地看着他,着磨着这几个字。
可能是被时舒这么直白的打量看得羞涩了。
徐欥抬了右手,握住后颈,他的背浅驼、肩胛骨微微突出。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握在颈后的手指白皙修长,清瘦薄削,直如梨花玉。
“嗯。”
“收受他人的礼物会让我感觉到负担,尤其是贵重礼物,会让我感觉到提心吊胆。”他说。
但他知道,时总其实不会那样对他。
她只是将他错当成了弟弟的替身,她不可能那样对弟弟。
“弟弟?”时舒问:“我哪儿来的弟弟?”
徐欥张了张口,有些错愕,有些不可思议。
时董他,是什么事情都能开玩笑的吗?
但徐欥没有打算出卖时董,正着磨着如果将这个话题扯开,而不被她寻根究底。
时舒倒是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问道:“你说的弟弟,是指我曾经养过的那条狗吗?”
徐欥:“……”
时舒打开手机,给他看了张照片:“你是说它吗?”
“它的名字叫'弟弟'。”
“是一条拉布拉多。”
徐欥:“……”
他想了想,虽然艰难,但他还是问出了口:“您为什么会给宠物取名叫'弟弟'?”
时舒点头,倒算是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因为她是独生女。小时候羡慕别的小朋友有弟弟。
就这么简单。
徐欥不疑有他,很快接受了她的解释。
“以后,我不会再冲动。任何事都会先和您沟通。”徐欥低着眉眼,道得诚恳:“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做您助理的机会。”
时舒最后没有过问他的私事,她对徐助理的私事并没有多少兴趣,另外,谁还没有点儿过去呢?
她只是提醒加上警告,在她这儿,这样的机会没有第二次。
“上下级之间提离职,就像情侣之间提分手一样敏感,第一次是裂缝,第二次就是信任危机。”
“我不会再鲁莽的。”他承诺道。
都是聪明的人。
点到即止。
“明天早上,照常接我上班。”
说完,时舒无意多留,起身准备离开。
她其实有很多种给徐助理台阶下的方式,但她选择了亲自来这一趟,因为——
“送你礼物。”
这才是她递给他的真正的台阶。
眼看着时舒递过来的是,那天她打定了主意送他他却没有收的Vacheron Constantin,徐欥抿直唇线,冬雨里,他眼神中的清澈慢慢变得黯淡。
他在犹豫,他在斟酌。
是不是必须要跨出这一步叫做底线的程度。
明明,他已经坦诚告之——
他只意愿获得等值的劳动报酬。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
也似乎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
时舒开口说:“你先打开,不喜欢你再退还给我。”
看着时舒似笑非笑,一副他肯定会接受会喜欢的胜券在握的模样,徐欥心里踏实了些。
但当他真正打开手表盒的时候,还是呆呆愣了住。
精致的名牌手表包装盒,高档材质的防尘布,盒子里面仅仅是卧着一根——
薄荷味的纸棒棒棒糖。
棒棒糖的包装纸和他那天换走她两根女士烟的那根棒棒糖的包装有几分相似。
“但没能找到一模一样的。”时舒说。
她找遍了拍拍糖果屋,也没能找到蓝色的,透明的,和他换走她烟盒里两支烟的同样的塑料包装纸。
半晌,徐欥才算是反应过来。
他眼里的星星重新亮起来,笑容柔软鲜明:“谢谢您,我很喜欢您送我的礼物。”
……
徐欥送时舒离开。
雨已经停了。
这冗长的巷子里仍有积雪躲在暗处,白了枝头。
风一刮,白雪悉悉簇簇落下。
出了长巷。
时舒要徐欥止步。
“回吧。”
这条路大约还有四五百米的样子,目送就可以看着她回到车上。
徐欥于是止步。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时舒身后,看着她离开。
她穿着黑色大衣,高跟鞋将她本来就高的身量衬托得更有气势,更有气场。
浓密的长卷发披散在肩头,发量丰厚,长发压住她的背影纤细修长,颈部线条优雅,她的气质和这冬雨后的夜晚一样清冷又高级。
等时舒走了约摸百步。
徐欥还是没忍住喊了她。
“时总。”
时舒放慢脚步,回眸:“怎么?”
“我能不能问。”徐欥顿了顿:“您喜欢什么动物?”
时舒戏谑地笑了声:“喜欢狐狸。”
“啊?”
“和狗。”
狐狸和狗。
徐欥自言自语。
“大的,大型犬,拉布拉多。”
等看到白色的新能源汽车驶离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大教堂以后,徐欥转过身,自己一个人回家。
他想起,时舒的微信头像,就是一条拉布拉多。
就是她的“弟弟”。
她喜欢的动物是。
狐狸和大狗。
青石板路面湿湿漉漉的,松柏枝头融化的雪迷迷糊糊之中翻了个身,落到地面上跌得粉碎。
徐欥看到横卧在青石板路上的伞下已空无一猫,而时舒的那把折叠伞仍撑在原处,空空荡荡。
没有人见过她弯下腰为一只猫咪打伞的模样。
没有人见过她穿过半城,为他挑选一支棒棒糖的模样。
徐欥躬下腰身。
手臂一揽,捞起地面上她落下的伞。
-
隔日一早。
徐欥早早地等在西山的私人园林别墅门口。
时舒刚上车,就发现了徐欥今天的不同之处。
他穿了西装。
灰色暗纹的三件套搭配深色系条纹领带,脱去了他的懵懂和青涩,少年感和成熟感两种矛盾的感觉在他身上恰到好处的融合。
这种融合的感觉,就像——
就像。
时舒脑中莫名其妙跳出几个字。
少年人夫感。
他这身西装正正好是她那晚陪他一起去挑选的两套西装中其一。
时舒因此想起,他塞在信封里的银行卡。
他撤回了他的辞职报告,可没有撤回他的银行卡。
被她塞在抽屉里躺着的银行卡,它的主人,是有原则、有底线的徐助理。
尽管,这两身西装足够让他的钱包变得捉襟见肘,他仍是义无反顾地坚持了他的底线。
时舒坐在后排右手边的座位,着眼安静地打量了一会儿驾驶位上的徐欥。
徐助理气质纯净,干净如山泉间的清澈流水。
“徐助理。”时舒说了上回试衣服时,就想说的话:“你的身材还挺好的。”
眼看着不经逗的徐助理,清瘦白皙的耳骨动了下,耳朵瞬间变得通红。
时舒勾起唇角笑了,怎么徐助理这么架不住夸呢?
一夸他就脸红。
大早上逗逗单纯的徐助理还挺有意思的,时舒张了张口,正要继续冒出什么逗徐助理的金句,耳边就响起了模仿的声音:“徐助理,你的身材还挺好的。”
伴随着刻意模仿的语句,还有同时被拉开的车门。
以及在她左边很自然就坐了下来的……她外公。
时舒:“……”
想起来连续几日在他老人家那儿受的窝囊气,时舒故意清了清嗓子:“这是我的车,我的助理。”
她侧过脑袋,一边顺手给他扣上安全带,一边慢条斯理道:“您上错车了。”
“同时也认错了助理。”
“哼哼。”时文奎脑袋微扬,不以为意:“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只是在把你蹭我车的次数蹭回来。”
时舒笑着:“您可真是吃不得一点儿亏。”
“当然了。”
见时董也上了车,徐欥跟他礼貌打了招呼。
徐欥又看向右边车位上停着的车,董助高博此时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主驾驶位上,向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似乎对时董的行为习以为常。
徐欥朝董助点了下脑袋示意,随后升起车窗,准备出发。
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徐欥就看见副驾驶室的门被拉开,董助单步跨进来:“我坐副驾。”
时舒:“……”
徐欥:“……”
只有时文奎笑眯眯的。
和董助也打过招呼后,徐欥收回视线。
踩住加速踏板。
出发。
……
时舒坐在后排座椅上参加有关氢燃料电池开发进度的移动会议。
时文奎坐在她旁边刷手机,有意退居二线的老董事长,可以有个乐得清闲自在的美好早晨。
等时舒结束了会议,摘下蓝牙耳机,时文奎指着还在热搜榜上挂着的词条,明知故问:“怎么品牌部的人,对外公关称,我有意让你和别的家族企业联姻?”
他连连解释道:“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我可没有逼你去相亲,和别人联姻啊!”
“嗯,我知道。”时舒慵懒地靠着,淡定的回答他:“我给品牌部的授权。”
前面是红灯。
徐欥缓缓踩下刹车降速,直到汽车平缓地停下来。
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时总要相亲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就和时总说要拿下某个项目一样,他都是希望她能顺利和成功的。
他的余光里似乎是看到抓着手机的董助手指蜷了一下,抓握住手机的左手有青筋微微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