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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么笔直跪着。

一动不动。

……

等着谢珏定夺的事一件一件堆叠而来,天下民生的大?事,耽搁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谢珏放下御笔,叫来安忠,“人怎么样了?”

安公?公?汗流浃背,小声说,“还……还跪着……”

谢珏忽地冷冷抬眼。

从他下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整整两个时辰,再跪下去,腿也要废了。

顿时立即起身,走过安公?公?身边时,漆黑的凤眸在昏沉的夜色里,冷薄又危险,嗓音不带任何温度,“别人不知孤的情意,你?也不知?”

“你?敢任由?她跪两个时辰?”

太子此话,算是言明了。

落在安忠耳中,吓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欲哭无泪,“奴才早就?着人去扶了,可是姑姑,姑姑她不起来啊!”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殿下前脚下的令,他着人偷偷把姑姑扶起也就?罢了,可是姑姑不起,他也不敢正大?光明找人把姑姑抬走,更不敢,报到他跟前!

谢珏:“废物!”

转头快步去了东宫。

……

大?雨倾盆,雨水沿着屋檐滚落,似断了线的珍珠。

树枝在风雨中飘摇,摇摇欲坠。

大?风灌进空旷的大?殿,发出令人胆寒的呼号。

更吹得殿内跪着的纤瘦身影似下一秒就?要被?折断。

云泠努力支撑着,不曾趴下。

她直直地跪着,望着上方的宝座。

她没有将愉妃拦下,成?全公?主,亦是为了自己。

可搅了萧祁白?的婚事,毁了太子的计划,她不是不愧的。愧对萧祁白?,愧对太子。她借了太子的势,又是东宫女官,本不该违背他的旨意。

所以?她甘愿跪在这殿中,是受罚,也算是赎罪。

殿内唯一一盏烛在风中渐隐渐灭。

忽然间身后光芒大?亮,宫门打开又重?新关上,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手臂被?人狠狠握住,以?不可反抗的力道将她拉起,耳边是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这双腿不想要了是不是?”

云泠一抬眼,撞入他深黑带着薄怒的眼眸。

头发湿了一半,俨然是从雨中穿梭而来。

谢珏捉住她的手臂,

“孤罚你?跪,你?就?真的跪到现在,安忠扶你?起也不起,平时怎么没有这么守礼。”

“是觉得孤会?不忍心,还是觉得委屈?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刺骨麻痹的疼痛袭来,云泠靠着他手臂的支撑才勉强站住,点了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是我坏了殿下的大?计,万死?难辞其咎,殿下怎么罚我都是应该。”

“你?身为东宫女官,竟然敢为了一个公?主,违背上意,背叛东宫,”谢珏握着她手臂的手指逐渐收紧,

“萧祁白?不日就?会?迎娶谢锦嘉,你?可满意了?”

云泠舔了舔干涩的唇:“是奴婢铸下大?错。但好在萧大?人迎娶五公?主,英国公?以?后便能为殿下所用?。”

英国公?其实是忠心之?人,只是太子因?为愉妃的缘故不用?。

谢珏:“一个英国公?,孤还不放在眼里。”

“我知,都是奴婢的错。”

“你?知道,你?当然都知道,”谢珏冷声,“却还是什么都犯了,任性妄为,胆大?放肆。”

“不罚你?,东宫规矩何在!”

云泠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流下,

“是奴婢一意孤行,是奴婢违抗殿下,也是奴婢,有负殿下恩信。”

她缓缓跪下,泪如雨落,抓着他一片衣摆,“奴婢有愧,愧对殿下隆恩,也无颜再做这东宫女官。”

外面风雨交加,被?摧残已久的树枝终于掉落。

谢珏居高临下看着她,任由?她紧紧抓着一片深黑衣摆,看她苍白?着脸,泣不成?声,眼睛红透,也无动于衷。

“我知殿下若不罚我,有失公?允,”云泠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从冷宫到如今,殿下虽满身荣耀,权力尽握,奴婢却知道,您走到现在的危机四伏,九死?一生。”

“是我错了,是我私心用?甚,是我不可饶恕。所以?我也绝不愿殿下为难。”

谢珏目光未看她,却说,“真是好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花言巧语,珠泪滚烫,令人一次又一次的心软。”

他终于低头看她,眸光似刃,“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点?”

“奴婢愿辞去尚宫之?位。”

云泠眼睫上都带着眼泪,长?久地跪着身体已经?吃不消,双腿疼痛入骨,嘴唇苍白?,虚弱地快要倒下。

只望他,尽快降下处罚。

谢珏高高在上,冷眼看着她虚弱到摇摇欲坠的身体,冷眼看她痛入骨髓。

像是这殿内明明灭灭的烛火,下一秒就?湮灭,再无声息。

看着她良久。

“孤自然要罚,”

谢珏缓缓蹲下.身,“尚宫云泠,失职失责,过错甚重?,革去尚宫之?位。”

云泠最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是。”

滚到下巴的眼泪将衣襟沾湿。

“甚好。”他道。

从七岁开始,庆月宫中,过往种种,他厌恶至极,所以?从来无意纳一宫女为妃。

她伴他于微末,随他出生入死?,受尽委屈,从未怨恨。他知她有所图,图他的势也好,图安稳也罢,便也从未在意。

可是现在她流眼泪,他竟然会?觉得心疼。

简直荒谬至极。

他唾弃之?,却终究心软。

“哭什么,”

谢珏缓慢俯过身,将泪眼盈盈,纤瘦的女人抱进怀里,力道似要揉碎她的骨头。

闭上眼,

“既做不了这六局尚宫,那便,做孤的侧妃。”

云泠下巴抵在他肩头,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湿透的眼睫顿时抬起,瞳孔张大?。

侧妃……

他要立她为侧妃?

为什么事到如今,他还要立她为侧妃。以?他的性子,以?他对宫女的厌恶,明明不会?这样。这完全不在她意料之?内。

不,这不可以?。

云泠靠在他怀里片刻,沉默了会?儿,言语哽咽,“奴婢犯下此等大?错,殿下若纳我为后妃,恐朝堂不满。”

谢珏摸着她的发,“赏罚分明,你?有错孤已罚。更何况孤的事,还轮不到他们插嘴。”

“可是……”

“没有可是。”

谢珏忽然松开她,眼神自上而下的审视,“你?不愿?”

他对她的占有欲,控制欲,自然不会?允许她拒绝。

先罚后赏,储君的手段罢了。

事实上他给她一个侧妃的位置,于他而言已算是给她莫大?的荣耀。他是太子,他若要立,便是天恩,只需只会?她一声而已。从来由?不得她选择。

云泠顿了下,恐他生疑,勉强笑了笑,“怎么会?,我怎可能不愿。”

“只是殿下可知,大?晋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纳女官为妃的先例,此行必于朝臣反对,于王法不容。”即便他撤了她的职,她也是尚宫云泠。外界便可猜想,他是为了立她为妃才故意撤了她的官位。

谢珏绣金蟒袍迤地,高贵无双,气势凌人,将她按进怀中,不甚在意地说,“怕什么,”

“孤就?是天下最大?的王法。”

她自然不会?是不愿,只是考虑甚多?罢了。

云泠被?他抱得几欲喘不过气,他是习武之?人,力气很大?,大?到像是要把她揉进骨髓。

或许穆兰茹有句话没有说错,太子谢珏若要做一件事,王法教条,天地法则都在他脚下。

怎会?被?一条不能纳女官的宫规阻拦。

平静几息,

她垂落的手缓缓抬起,又最终放下,手指握紧,温声说,“殿下雄才伟略,亦有安定天下之?心,却身负暴戾无道骂名。我绝不愿为殿下再添昏庸沉溺女色的罪名。”

“孤不在意骂名,亦不惧后世如何评说。”

“我在意。”

谢珏身体一顿,抬头静静看着她。

云泠迎着他的目光认真道,“我本就?犯下大?错,又是女官,殿下若此时立我为侧妃,焉能服众?我脱去女官身份后,罚去观云寺修行半年,才能抹平此事堵住朝臣的嘴,不毁殿下声名。届时,奴婢等殿下前来迎我。”

她一言一行,苦心孤诣,皆是为了他考虑。

宽阔的大?殿内静默无声。

谢珏眸光深了深,“当真?”

云泠杏眸灼灼,真情切意,“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