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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香吐气如兰,依依不舍,“昶郎,今夜,我还在梦里等你哟。”

青天白日的,徐昶整个人都僵住了。

……

潘垚再见徐昶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胡子邋遢,原先一丝不苟的衬衫也发皱泛黄,眼底一片的青翳,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更重要的是,他眼神里有着惊慌和疑神疑鬼。

啧,可怜哟。

潘垚不负责任的想。

于大仙一蒲扇拍过来,“修心窍!”

潘垚嘴巴一抿,连忙收了自己幸灾乐祸的模样。

对,她得修心窍!

为善为恶,为谣为杀,为仙为佛,皆是心役之也,得心一气,修心之窍……

潘垚念念叨叨。

可是,没有用的,她真的好开心呀。

潘垚眼睫弯弯,唇边漾起小梨涡。

于大仙:……

这丫头,今儿真是甭修了。

“大仙,我这是怎么了?”徐昶着急,“是不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

他痛苦的薅了薅发,“现在,我都不敢睡了,只要我一睡着,铁定会有鬼缠过来。”

“它真的好吓人,就一身戏子衣衫,没有脸也没有手,还没有脚!搂着我就喊昶郎。”

“昶郎,昶郎,昶郎!”徐昶啊啊啊的发疯,“我快疯了。”

潘垚、于大仙:……

啧,是有点疯了。

于大仙斟了一杯凉茶,推了过去,“徐先生先喝杯茶,败败火,平静平静心情。”

徐昶心神不宁:“多谢大仙。”

……

徐昶捧着杯子,耳朵听着于大仙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废话。

没错,就是废话。

徐昶面色发沉,眼神也阴鸷了许多。

“按大仙你来说,这小兰香和我是前世的情缘?它缠着我,并不是因为怨和仇,而是因为有情?”

于大仙摇蒲扇,一副乡间高人模样,“不错。”

徐昶咬了咬牙,“大仙有没有办法渡化它?小兰香于徐某人来讲,毫无关系,毫无瓜葛。”

“前世的情缘,理应在前世就终了。”

于大仙颇为光棍的摆了摆手,“恕我才疏学浅,渡化小兰香,这事我还做不到。”

徐昶又说了几句,于大仙还是摇头,只道自己有心无力。

徐昶颇为泄气。

至于潘垚,他并没有多问。

一来,上次潘垚道破了他对许家聪的心思,这几日,许家聪和他断了来往,态度坚决,他被小兰香缠得焦头烂额,一时也抽不出空来挽回。

一来,这当徒弟的有一手,当师父的,自然是得有两手了。

徐昶按常理推测,垂头丧气。

于大仙宽慰,“徐先生,既然是前世的情缘,小兰香心中有你,你就放宽了心吧,它是不会害你的。”

徐昶笑得艰难。

不会害人也吓人啊。

如今,他简直是风声鹤唳了。

潘垚在一旁练习大字,红红的纸张裁成长条,她拿笔舔了舔墨,多余的墨汁在砚台边缘控干。

秉气凝神,笔走龙蛇。

很快,红纸黑墨上便有两行别具风骨的字。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于大仙一看,当下就道,“好字,土土这一手字又有了精进,这行字间缠绵悱恻,似有情意绵绵,搭着这句诗,别有一番韵致。”

“诗好,字好……”突然,于大仙僵了僵,瞥了一眼徐昶。

就是景不够好。

才听了徐昶被还情鬼缠着,转眼间,潘垚就写了这句诗,看起来像是他们在阴阳怪气一样。

果然,徐昶眼睛定定的看着潘垚。

他想的没错,这丫头真的和他有仇。

潘垚好像没有察觉一样,她冲徐昶笑了笑。

小丫头天真可爱,钟灵毓秀,笑起来也格外的乖巧,不过,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乖巧了。

“小兰香它有什么错呢?只是太爱你罢了,情之一字,它也只是一介俗人,勘不破的。”

暗戳戳的,潘垚特意说了这句话。

徐昶脸都黑了。

他本来想问问潘垚,广纳才思,看看这小弟子是否有办法送走这戏子鬼。

听到这句话,徐昶立马把话吞了回去。

片刻后,徐昶气血上涌,大大的灌下一口冷茶,这才勉强道。

“今日叨扰了。”

“大仙不用相送。”

……

徐昶走后,于大仙整理桌上的茶杯子,一边收拾,一边数落。

“这越有钱的越是小气,上门也不拎个礼,我叽里咕噜的和他说了一通,还请了他一杯茶,结果呢?他倒好,做人现实着呢。”

“听到我解决不了小兰香,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师父消消气。”潘垚接过于大仙手中的活计,塞了把蒲扇过去。

于大仙瞅着桌上的字,啧了一声。

“土土,你刚刚就是在阴阳怪气吧。”

潘垚坚决不承认,“哪呢,你别胡说,我还修着心窍呢。”

“至于这话,我在望气术里,瞧见他对家聪姑丈说过,他能说得,自然我也能说得。”

潘垚理直气也壮。

望气术的孽缘里,许家聪狠狠打了徐昶一顿。

徐昶半跪在地上,抹了抹嘴边的血迹,眼里都是疯狂,他盯着许家聪,似痴似狂。

“家聪,情之一字,我徐昶只是俗人,我勘不破。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那都是因为爱。”

“我爱你,我爱你啊家聪!”

……

芭蕉村,小庙前。

潘垚撇了撇嘴,“我看家聪姑丈好像被恶心坏了,但徐先生自己又很感动,我有点瞧不明白,这爱,到底该是感动还是恶心。”

潘垚摊了摊手,“刚才我这么一说,徐先生的表情告诉我,这爱就是恶心。”

“师父,你瞧,他自己都觉得他自己恶心呢。”

于大仙:……

……

徐昶被小兰香入梦诉着衷肠,夜里睡不好,白日没精神,也没心思去缠许家聪了。

【相思符】符箓上的光亮一日日淡去,小兰香慢慢的将情丝还去,只等还尽那一日,便能开始新的一生。

许家聪凭着去羊城一趟开的眼界,生意有条不紊的进行。

江小青安心的在六里小学教着书,偶尔瞧见潘垚和江宝珠在课堂上嘀咕,还是能绷着脸,手指头在书桌上扣扣两下,以示警戒。

潘垚捣鼓开宝珠伸来的手,立马坐直了身板,正襟危坐。

她和班上其他娃娃一样,认真的看着江小青,眼神清澈,里头都是对知识的渴望。

江小青:……

这样的高人,真的很难让她有对高人的敬畏。

至于厕所那掐屁股的鬼,潘垚拿着有它气息的符箓,在厕所和学校寻找了一通,没有找到。

也许已经离开了。

潘垚只得将符箓暂且收好。

……

时间在学校的铃铛声中,一天天过去。

秋去冬来,潘垚穿上了厚袄子。

“妈,我回来啦。”才走进院子,书包还没有放下,潘垚先扯着嗓子喊妈妈。

屋子里没有人应答,潘垚找了一通,没有瞧见周爱红,反倒是在自己屋里的床上发现了一件新袄子。

大红色的袄子,同色的裤子。

还没有穿,潘垚就知道自己穿上后,肯定特别的喜庆。

“盘盘,你回来了?”屋子外头传来周爱红的声音。

“妈!”潘垚回过头,对周爱红绕前绕后,亲昵不已,“你刚刚去哪啦?我都没瞧见你。”

“去你周婶家,她家的船今天去了大江,下了两网子,运道不错,那位置刚好是鱼窝,载了一船的鱼回来。”

“我就去帮她捡网子了。”

“喏,这鱼儿就是她给的,肥吧。”周爱红颇为欢喜,领着潘垚去看自己分回来的鱼。

潘垚攀着大缸,踮脚一看,鱼儿一个摆尾,甩了她一脸的水。

“好鲜活。”

“是吧。”周爱红也高兴,“一看就好吃,妈今儿做鱼汤,搁一点酸笋,喝下一碗,保准暖呼呼的。”

“嗯!”

潘垚踮着脚,指尖漾起一点灵光,灵光倏地朝大尾鱼窜去。

恩,这条最肥,今儿就吃这条了。

……

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伙儿都赶着最后的时间,想要多赚一些钱,到时多去供销社买些东西。

瓜果糖饴,灯笼对联,鞭炮星星棒,新衣裳新鞋子……林林总总。

忙碌又抠搜了一年,这过年时候,总得清闲又大方一些吧。

船厂又接了条客船的活计,潘金忙碌得厉害。

夜里时候,寒风一阵阵呼呼的吹来,拂过树梢,树枝摇晃,沙沙沙的作响。

今夜的月亮倒是有点亮,树影投在地上,斑驳又像鬼手,张牙舞爪的。

潘金打着手电筒,自行车蹬得很快。

远远的,瞧见自家拉着灯,潘金心中一暖。

“叮铃铃。”自行车的铃铛在院子外头响起。

趴在桌子旁写作业的潘垚一下就抬起了头,雀跃不已。

“我爸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你爸呀。”周爱红逗她。

“这是爸爸的铃声,他和我约了暗号。”潘垚跑出去找潘金,瞅见潘金,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爸。”

“哎,盘盘吃了没?”潘金领着潘垚往里走。

“没有。”潘垚摇了摇头,“我和妈等着你回来一起吃。”

“等我干嘛,自己先吃就是了。”潘金嘴里说着埋怨的话,心里甜滋滋的。

堂屋的钟表时针快指到了七。

冬日天暗得快,这个点,大家伙儿早就吃完了饭,忙完事情,再烫烫脚,差不多八点时候,大家伙就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