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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潘燕妮瞧到了什么,颇为稀罕的指着西南方向。

“是不是有人和我们一样用甲马符了?”

潘垚看了过去,果然有一匹匹白马,它们驮着两袋的行囊,在虚空之中奔跑,四蹄犇犇,尾巴却是垂着的。

“这不是甲马符。”潘垚解释道,“这是烧包袱的小马,咱们昨天不是也有给祖宗烧素皮包袱了么,喏,就是那种的。”

潘垚指了指方向。

潘燕妮一看,只见白马驮着白包袱,包袱中间有一道蓝光,上头写了人名,一下子,潘燕妮就想起了昨儿清明时烧的包袱,素皮包袱上贴着蓝签。

瞬间,她心里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前头有骏马接连而过,潘垚只想了想,便知道为何是朝西南方向了,在典籍里有记载,九幽在西南方向。

何为九幽?

天有九重天,谓之九霄,地也有九重地,谓之九幽。九为极数,这九幽便是在地极深的地方。

那儿幽暗冥晦,是亡者的世界。

骏马接连的朝西南方向奔跑而去,潘垚见潘燕妮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有趣,也就停了下来。

两人牵着手,一道看这黑暗中奔跑而来的骏马。

骏马多数是驮着素皮包袱的,也有驮着花皮包袱。

花皮包袱上头的经文漾着些许光亮,还能瞧到那显眼的木牌,上头写着【冥国邮政】四个字。

“咦。”潘垚好似瞧到了什么,诧异了下。

“怎么了?”潘燕妮有些紧张。

“没事,就刚刚过去的那批纸马,我瞧到上头的经文了,那是我昨儿帮一个老太太写的,捎给她的两个孩子。”

潘垚认得那字迹,这会儿瞧着自己叠的小纸马还颇为稀罕,这一认真瞧,就瞧到有一匹纸马的尾巴微微翘起。

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

这只驮了一包包袱的纸马,它翘尾巴是怎么回事?

潘垚记得,自己并没有把纸马的尾巴翘起来呀!

……

天上一轮弯月,星光点点,幽蓝的天幕下,骏马奔腾而来的场景恢弘又壮观,带着绮丽的色彩。

“走吧。”潘垚拉着潘燕妮又瞧了一会儿,招呼了一声,这才继续往前。

很快,两人便到了A市。

顾菟支摊的地方在A市的一条古街,名唤长风街,就在平乐坊附近。

在还没有建国之前,平乐坊就是一处闹市,这儿人口集中,且多数是富户。

只见一个牌坊立着,两根一人抱柱宽的红柱支撑着牌坊,牌坊上头挂一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长风街三个大字。

往里走是一条约莫五米宽的街。

街道是青石铺就,两边是青砖红瓦的古建筑,只见飞檐斗拱,朱楼绮户,带着岁月沉淀的韵致。

清晨时的一场春雨,洗濯了尘埃。

青石地排水快,下午太阳一晒,这会儿已经不潮了。

也因为这样,虽然今天是清明节前后,长风街却还热闹。

潘燕妮头一次来,眼睛都不够瞧了。

街上人来人往的都是人,琳琅满目的商品,热闹的吆喝声,还有食物飘香的味道。

和乡下的芭蕉村一点都不一样!

“土土,好香呀。”

潘垚也跟着点头,是好香!

煎饼的摊子,面糊被摊开,炙热的火一烤,瞬间发出诱人的香气,时不时有大人带着孩子去店里,点上一份拌面一份馄饨,空气里都是葱油的滋味,馋得人肚子咕噜噜叫。

三餐四季,人间烟火。

……

人太多,潘垚将潘燕妮的手拉得很紧,两人个子小,七挤八挤,很快挤到了顾菟那一处。

顾菟也不讲究,直接在地上扔了块油布,绿绿的油布上堆着蝙蝠衫和喇叭裤,蛤嫲镜的待遇好一些,倒是拿了个长条桌,将它们摆在桌面上头,工工整整。

黑色,茶褐色,浅绿色……细框的,厚框的,各种各样的□□镜。

这时候蛤嫲镜不好进货,这也让顾菟成了长风街最受小年轻追捧的摊主。

潘垚瞧到,旁边好几个同样摆摊的摊主暗暗瞧了顾菟好几眼,也是眼馋他的好生意。

顾菟:“也不是没有人眼热,有几个人寻上门来,要和我合作。”

说是合作,可看那流里流气的做派,还有话里话外的意思,说他们在街上有兄弟,兄弟的上头还有人,那意思不言而喻,是警告着顾菟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会吃吃罚酒,好好合作,大家还能一道发财,不然谁也别赚这个钱!

顾菟才不怕呢,现在春天来了,它的兄弟姐妹也不老少!到时候,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顾菟皱了皱眉,摆了摆手。

“我才不合作,自己卖都不够,进货一趟也麻烦,游得我累死了。”

它薅了袖子,让潘垚瞧它的胳膊。

瞧到没,都瘦了!

潘垚偷笑,顾菟是淡水的蛙,跋涉千里地去香江外头进货,确实不容易,皮肤都容易发皱呢!

这会儿,顾菟幻化成了个成年人模样,只是个子稍矮,也就一米五多的模样,面容变老一些,唯一不变的就是那摇一摇都会晃悠的大肚皮。

潘垚和潘燕妮拿着线将玉兰花穿成手串,靠着顾菟这客流量的摊子,还是年轻人多的摊子,很是卖出了一些。

只是每一个买东西的人都得瞧瞧潘垚,再瞧瞧顾菟,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上一句。

“老板,这俩是你闺女和侄女儿?”

“哦哦,不是啊。”

“我就说嘛,这怎么可能是你闺女儿?不不不,老板,我不是说你丑的意思,其实你也不是很丑,就是长得特别了一些。”

来人见顾菟朝自己瞪来,赶紧改了口。

岂料他越说,顾菟眼睛瞪得越大,直把人瞪得讪讪发笑。最后,来人眼睛一转,视线落在潘垚身前的那蓝玉兰花,扯开话题。

“对了,这花多少钱?我全买了!”

全,全买了?潘燕妮紧张得直抓潘垚,以眼神示意潘垚,心里在尖叫。

土土,这人说他全买了耶!好人啊!

潘垚低头稍微数了数,说了个数,对着大方的客人笑眯眯道。

“这篮子也一道送你吧。”

“那剩下的别找了,给两个阿妹买糖吃。”来人递了张大团结过来,提着篮子,着急忙慌地继续往前。

直到走出了顾菟的视线,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这老板真的好吓人啊,那眼睛一瞅,就跟田里的青蛙一样,还是一头大青蛙!

拎着竹篮子,林维堂心有余悸。

“阿维,你这买的什么?”这时,林维堂的背后传来一道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林维堂回头,那人好像知道他要转哪一边,事先往他另一边的脑袋处探去。

“哈哈,你又没瞧到我。”赵来景得意。

来人是赵来景,他和林维堂打打闹闹了两下,视线落在林维堂手中的小篮子上,又有些好奇。

“你怎么买了一篮子的花?唔,是白玉兰啊……”

他捻了一颗花往鼻尖嗅了嗅,别说,还真怪香的。

竹篮子青碧,里头还有半篮子的白玉兰,一些穿成了手串,有一些还是零散的花朵,只见花朵半阖模样,正是适合采下来兜卖。

赵来景也不客气,捻了一根就往耳朵后头夹着,就像夹香烟一样。

“买花……你有对象了?”

赵来景诧异,上下打量着林维堂。

嘶……好家伙,竟然瞒这么紧,平时都一道耍的人,愣是没有半分口风漏出。

“哪呢!”林维堂也不客气,直接拿手捏着赵来景的脑袋,将他打量的目光扭开。

“还不是你,和我说长风街有一个卖蛤嫲镜的摊主,说他家的东西特别好。”

“是特别好!”赵来景捧场,“我都买了好几个了,价格公道实惠,和我托人从香江带回来的一模一样,款式还多。”

赵来景不解,“怎么了?是哥们我才给你说这一处淘宝的地儿,你有啥不满意?”

林维堂压低了声音,“你没说他长得这样凶啊。”

“你是不知道,他刚才瞪我的时候,那眼睛就跟蛤嫲一样,还是头大蛤嫲,老吓人了!”

“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我一着急,就把他旁边那俩小姑娘面前的玉兰花买了下来。”

林维堂后怕,总觉得他走的时候,那双大眼睛还瞪着自己的背影,还哼了哼气,隐隐约约像是呱了一声。

赵来景哈哈大笑,“我看你是想太多!”

赵来景和林维堂是打小一道耍的,谁还不知道谁,林维堂小时候,家里被蛤嫲摸了进来,还跳到他枕头边睡了一晚……

打那以后,这小子就留下了阴影。

他怕大眼睛的,就连相看对象,媒人一说是大眼的漂亮姑娘,他听不进去漂亮,只听了大眼两个字,愣是不去相看。

可把媒人弄得糊涂了。

多推几次,媒人都不爱登门,林维堂也就这样剩下了。

赵来景爱耍贪玩,两人也不急着结婚,这段时间还一起出钱,打了三条龙舟,准备端午时候坐龙头,当船主,争一争那龙王的彩头。

“过几日咱们再去芭蕉村看看,得赶着五月的时候拿到龙舟,大家伙先练习上一个月!”

说起喜欢的事,两人都眼睛明亮。

“你要不是给对象的,那这白玉兰就给我吧,我记得你妈好像闻不得花香。”

林维堂点头,“是闻不得,闻了老打喷嚏。”

赵来景伸出手,“那我拿着吧,我搁我妈屋里,她喜欢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