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书屋mfshuwu.com

时值秋日,林子间颇为热闹。

小松鼠毛茸茸的爪子抓着松果,它的眼睛不解的看着下头乱窜的大白猫。

片刻后,松鼠歪了歪脑袋,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松果。

傻瓜!

……

卫平彦胆颤,被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了。

乱窜的时候,他陡然想起了夜里时候,自己慌不择路,结果掉到棺木中瞧到的那一幕……

还有自己吃的棍棒苦头……

……

慢慢的,他蹿在半空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罢罢,表弟说过了,一动不如一静。

总觉得自己要是再上蹿下跳下去,可能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

卫平彦四肢趴地,蜷缩着身子,猫毛蓬炸,可怜兮兮的喵呜了一声。

呜,表弟快来!

他有心想不看那箩筐,奈何这箩筐挂在树上晃晃悠悠,对于猫身的他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卫平彦的爪子蠢蠢欲动,骨子里苏醒的血脉呼唤着他。

拨一拨,就拨一下,可好玩了。

突然,卫平彦动了。

只见他狠狠的挠了自己一爪子,皮肉吃痛了,这才将那该死的可怕想法压了下去。

“喵呜!”

猫儿凄凉的叫声在林子里响起,树林间吹来一阵阴风,风卷下树上发黄的枯叶,似在应和他的凄惨。

……

日头一点点的往上爬,东面方向有簌簌的声音传来,就像是有人踩在枯枝上,抬脚朝这边走来一样。

卫平彦眼睛一亮,惊喜的看了过去。

“喵呜!”表弟?

“爹,你瞧我说得没错吧,就是有猫儿的声音。”一道稚气又陌生的声音响起,里头饱含惊喜和自豪。

“哈哈,是是,咱们家源然的耳朵最灵了。”

......不是表弟。

卫平彦眼睛里的光消失了。

来人是一对父子,老爹年纪大了一些,瞧过去大概四十岁上下,面皮黝黑中带着沟壑,身量不高却四肢精悍。

只见他手中拿一把锋利的镰刀,背上背着个竹篓。

背篓里头是一个小娃娃,他生得粉雕玉砌,约莫六七岁模样,此时正眼睛亮晶晶的朝卫平彦看来。

“爹,猫咪这是怎么了?”

“哇,它的毛会砰的炸开,就像是爹你和我说的,山外头的棉花糖一样!”

古源然垂涎的盯着猫儿。

他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转,里头满满的是馋意。

“喵呜!”卫平彦的毛炸得更厉害了。

古施潘迟疑,“是吓到了吧。”

他的眼睛瞅了瞅周围。

森林树木茂密,阳光少落,虬枝缠绕,粗壮的树枝上吊着麻绳,下头吊着箩筐,透过那箩筐洞,隐隐可见森然的白骨。

这是他们古家村的树葬地,也不知道这猫儿是谁丢在这里的。

想起猫儿起尸的怪谈,古施潘准备过去捞白猫。

卫平彦戒备的往后退。

“别怕,我们没有想伤害你,你也看到了,这里是一处葬地,不是猫儿该待的地方,我带你出去吧。”

对上琥珀色的猫儿眼,古施潘觉得这猫儿有些通人性,莫名的便说了这些话。

古源然嚷嚷:“爹好笨,猫猫听不懂啦!”

古施潘试着抬脚继续往前。

说来也怪,这猫儿虽然还是炸着毛,就连猫眼里也都是戒备,但它却没有继续往后退,只是蜷缩的团在原地。

古施潘有些粗糙的手一把捞起白猫,入手是僵成一团的猫儿肉,他愣了愣,随即哈哈畅笑起来。

“真是机灵的小东西。”

“给,源然抱着小猫,咱们家去了。”

卫平彦僵直的被小孩搂在了怀中,猫儿眼对上小孩黑黑的眼睛。

古源然笑眯了眼睛,“好嘞,爹,猫儿好乖呀,它都不乱动。”

古施潘呵呵笑了一声,不忘交代道。

“这猫瞧过去就机灵,源然你手轻一点,别拽疼了人家。”

古源然乖巧:“好嘞!”

……

就这样,古施潘背篓里背着个娃娃,娃娃手中抱着一只白猫,一行人继续朝前走。

卫平彦有些放松了下来,爪子扒拉的撑着背篓边缘,立起身子冲古施潘张嘴叫唤了两声。

“喵喵喵。”

有眼光,他就是机灵!

这憨态惹得小孩又是爱惜不已,哇哇的和他爹一阵叫嚷。

卫平彦松了力道,猫儿眼闪闪。

唉,真是太久没人夸他机灵了,好怀念……

……

林子幽深,这一片密林的树干上吊了许多箩筐,有一些一瞧就是年代很久了,有一些还比较新。

风来,这一片林子除了泥土的腥气,还混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古源然往背篓里钻了钻,抱着猫儿的手紧了紧,显然,对于这一处的树葬岗,他的心里也是会怕的。

突然,古施潘的脚步慢了下来,就连抓着镰刀的手都紧了紧。

他的目光看着前头的一颗树,眼里闪过怒气和无奈。

古源然:“爹?”

卫平彦也跟着钻出了头。

古施潘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先家去。”

他越过大树继续往前,很快,细密的林子将他的背影遮掩,这一片地不见他的踪迹。

……

又是一阵风来,吹动树葬岗的箩筐摆摆。

有几个箩筐格外的轻,风来,箩筐摆动的幅度也晃得格外的大,透过那箩筐的孔洞看过去,里头除了一些破碎的衣缕,并不见那尸骨。

......

太阳一点点的爬上了半空中,林子里传来一阵驴子得哒得哒的蹄子声。

顾昭骑着毛驴,顺着寻踪符的白烟,也来到了这片树葬林。

她的眼睛环顾了下四周,嗅到了空气中潮湿的腐臭味。

阳光透过树梢落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圆点,积蓄了不知多少年落叶的土地有些湿润,驴蹄踩下去便沾染了黑泥。

“咴咴!咴咴!”

三骏昂头叫唤了两声,拉长的驴脸上,满满的都是不痛快。

显然,它这是在嫌弃自己蹄子上沾染的黑泥。

顾昭没有心思哄它了。

此时,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虬枝上吊着的箩筐吸引了。

“乖乖,表哥不是被吓哭了……他该是被吓尿了!”

顾昭倒抽一口凉气,颇为牙疼的自言自语。

她一开始颇为心惊,随即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一片树葬林。

人死有四葬,土葬,水葬,树葬,悬棺葬。

树葬便是这样,通常是将人的尸骨以草席包裹,直接丢在大树的枝干上,随着风力自然风干。

讲究一点的,就是像现在这样。

村民将尸骨搁置在箩筐中,以麻绳吊着,风力和林间的菌种会将这些尸骨腐败。

……

三骏咴咴叫唤,蹄子踢踏踢踏。

顾昭拍了拍,“好了,不许娇气,蹄子用来走路,脏了就脏了,咱们可是玉溪三骏,你得威风一点!”

三骏白眶黑眼幽怨,奈何顾昭这下心里只有表哥,玉溪三骏这是使眉眼给瞎子看了。

三骏只得继续往前。

顾昭胆子大,她头一次见到树葬,三骏的蹄子得哒得哒,她的眼睛还瞅着树上挂着的箩筐。

有一些麻绳腐败的格外厉害,风来,麻绳磨着树枝,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咦。”顾昭意外了。

她的目光一凝,前头,那几根麻绳比较新,箩筐却已经是腐败不堪模样,瞧过去就不搭。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这几个新绳下的箩筐,它里头都是空的!

“一,二,三......六,七。”

毛驴往前,顾昭略略的数了数,旁的不说,就她这一路走来,空的箩筐就有七个。

就像是有人将箩筐里的尸骨取走,他不想太打眼,又用了新绳将那箩筐重新吊了上去。

顾昭不解,难道这树葬也有二次葬吗?

……

毛驴尽职的带着顾昭往前,走出这片林子,前头出现一条羊肠小道,一路继续往前,两边青山的涯石愈发的闭合,最后形成一道一线天的山涧。

远远瞧过去,山涧幽深,好似只容得下一个成年人的身子。

顾昭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只容得下一只猫的大小。

她翻身下了驴子,牵着毛驴继续往前。

羊肠小道是用黑褐色的山石铺就的,也不知道这路已经多年了,山石圆润,早已经没有了锋利的棱角。

边角的地方,青苔丛生,处处透着岁月的痕迹。

很快,顾昭便走进了那一线天山涧。

两边的山石倾轧而下,山涧幽暗,山风从这个地方吹过,汇聚咆哮,呜咽中带着沁凉的寒意。

莫名的,顾昭的眼前黑了片刻。

她连忙伸手撑住涯石的峭壁,湿润润的山石壁带着水意浸润了手掌。

顾昭闭着眼睛,头疼的摇了摇。

若有似无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的朝她涌来,断断续续。

……

“爹,风吹得好可怕呀……哇呜哇呜的,就像阿爷说的大怪物一样,咳咳,咳咳......”

说话的是一个扎着小揪的小丫头,她约莫四五岁模样,肉肉又娇憨,只是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酡红,显然是病了。

此时,她无力的拿脸贴着汉子的后背。

汉子虎目里泛着水光,他将背上的孩子往上托了托,喉头动了动,将那抹哽咽之意吞了下去,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道。

“不怕不怕,乖囡不怕,有爹在呢。”

“嗯!爹在,囡囡不怕,咳咳,咳咳......”

小丫头信赖又亲昵的拿脸颊蹭了蹭自己阿爹的肩膀,在她心里,阿爹是为她挡风遮雨的大树,是她最爱的人。

那时,这羊肠小路的山石还带着棱角,汉子背着小丫头一路朝山崖外头跑去。

这条路太远太崎岖了……汉子的草鞋已经被磨烂,几乎是赤着脚往前,他的脚底板被山石和荆棘丛刮破,蜿蜒的山路上有血迹留下。

风将零零碎碎的声音吹来。

“......囡囡,囡囡?别睡,不能睡,爹的乖囡别睡。”

“......爹,我好累啊,就睡一会儿,一会我就起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