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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要应和着安山道长的这句话,山石处那颗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猛的朝孟风眠的心口处袭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弯刀横出,顾昭五指微敛,元炁化作长链,如蛇一般灵活的朝堕心缠去。

然而,来不及了。

只见乌云极速的涌动而来,天地一片昏暗,天畔好似有一双大手,它将云朵堆砌,揉成它想要的形状,推倒,重塑……

天空,黑沉沉的压来。

三股气劲相碰,在半空中为圆心,瞬间激起千层波浪的灵潮,猛的朝周围漾开。

此处狂风大作,山间的大树在风中剧烈的摇动着,停歇了没一会儿的长南山再次山摇地动。

裴一清几人抬着袖子遮住眼睛,跌坐在地,或抱着山石,或抱住大树,这才没有被飓风吹走。

风沙走石中,堕心成红雾,猛的将孟风眠包围。

“风眠大哥。”顾昭急急的看了过去。

只见红雾笼罩,瞧不清孟风眠的情况,只是在他心口的位置,那儿的红雾成一道漩涡,漩涡吸纳着红雾,就像要重新凝聚成心,下一瞬就要朝孟风眠的心口处钻去。

顾昭急得不行,两步走了过去。

她看着孟风眠心口的漩涡,哪里还顾得上这堕心沾不得,当即运转《太初七籤化炁诀》,手指快速掐诀。

在裴一清几人的眼中,这手诀掐得极快,他们的视线还停留在前一个动作,顾昭已经是后几个动作了,顿时,此处残影连连。

堕心的炁息被不断的化去,与此同时,顾昭额上有豆大的汗珠落下,面有痛苦之色。

一瞬间,她好似见到了无尽的黑,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下一刻,她又好似坠入不知是否有河底的黄泉水,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七情六欲无限的扩大,无数双惨白的手探出,抓着她,拖着她共同沉沦。

来吧,和我们一起吧,不要压抑自己,会很快乐的。

来吧,和我们一起啊……

无数的呓语在耳边绽开,窸窸窣窣,带着笑,带着哭,最后成不安分又暗藏恶意的诱惑,声声入魂,幽幢中有不怀好意的诡谲。

半空中,六面绢丝灯陡然亮了亮,似有梆子敲打的声音传来,顾昭一个激灵,陡然回过神来。

她一把掐住攀附住自己胳膊,一路要往心口处蔓延的红雾,就着血肉硬生生的扯了出来,手心一用力,红雾糜粉一样被掐散。

耳畔的鬼音尖叫着远去了,顾昭仍心有余悸。

不愧是能让人神鬼不知不觉成堕物的存在,这堕心,果真可怕。

那厢,孟风眠在红雾漫上的时候,脑中空白了一瞬,他恍若至身一处迷雾之中。

慢慢的,此处好似有了风来,风炁虽小,却连绵不断。

风吹散了迷雾,他也瞧到了这一地,那是千年前的时光。

此时,自己身边站了个三四十来岁的男子,腰间别一个葫芦和烟杆,发须凌乱,落拓却不失潇洒。

他像安山道长,却又不像安山道长。

下一刻,孟风眠见来人哈哈一笑,唤了自己一声玉溪小友,一瞬间,就像是牵到了线头,顺着线,前世的一切在面前浮现。

山中岁月无古今,世外风烟往来空。

他见到自己钻研道法,与清风松竹为伴,修行的路平淡又寂寥,偶尔有安山真人寻来,共走红尘,倒是为孤寂的长生路添一分热闹。

……

红雾凝聚成心,在孟风眠的心口处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此处的地洞山摇动停歇了,大作的狂风也止住了。

裴一清几人惊魂不定,“这,没事了吗?”

江治睿头上被流石刮过,尖锐的石头划破了沟壑的皮肤,有鲜红的血滴下。

裴一清见了,连忙从怀中拿出干净的帕子。

“大人,血……快捂一捂。”

……

“堕物为人间界所不容,顾道友还是莫要做无用功了,小心折了自己。”安山道长叹息了一声,突然的开口道。

他的视线看向孟风眠,眼里有着惋惜。

“此时云炁涌聚,惊雷将至,此乃天地不容堕物,风眠小友……不,孟三公子在六年多前便已经亡故了,如今堕心归位,天地之势清算修罗道中的堕物,顾道友还是让一让为好,莫要离得太近了,以免殃及池鱼。”

顾昭看着孟风眠,只见他此时闭着眼睛,那颗堕心在心口处凝聚,却因为被自己的元炁缠着而无法入体。

堕物不容于人间界,这事她也知道。

之前,孟东君破了结界,召唤出修罗道中的堕物,其中一个被顾昭捉了活口,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生龙活虎的堕物莫名的消亡了。

如今想来,那是天地不容此方地界有堕物的原因。

……

云炁极速的涌来,黑云压境,在天地的力量面前,人渺小得犹如一只小小的蝼蚁,只是抬头一看,便让人胆战心惊。

顾昭不理睬安山道长的话,手中手诀不断,《太初七籤化炁诀》的功法施展不停,将堕心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化为代表生机的元炁,不断的朝孟风眠的心口中送去。

此时若是不作为,这将成为她的心结芥蒂,往后的时光,她会不断的懊恼悔恨今日,总有一天,它会在黑暗中一点点的滋生,直至成了一颗新的堕心。

她不要,与其悔恨,不若今日便拼尽了全力。

都说修行不知年月,元炁中沾上跳丸日月的炁息,带着生机的绿意,也许是一瞬,又或许是千万年,孟风眠倏忽的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他沉寂了许久的心口有跳动声传来。

那悬浮于胸口,被顾昭以元炁拖拽住的堕心陡然浮空,散发出怖人的炁息,接着,只听一道瓮沉的声音响起。

“玉溪小友,不想你竟然有自己的心了。”

它的声音里有恼,有怒,有功败垂成的不甘。

孟风眠灰色的眼翳注视着那悬浮于半空中的心,良久,他开口道。

“我是人,自然有自己的心。”顿了顿,他又道,“许久未见,安山真人。”

一句安山真人,犹如石头落入水面,瞬间打破了平静。

众人惊疑不定。

顾昭看了看安山道长,又看了一眼那颗堕心。

“安山道长,安山真人?”

同样的道号,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倏忽的,顾昭想起了自己在多福客栈时候,无心之间说的一句话,【谁知道他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说不得是在装疯卖傻呢。】

难道,安山道长一直以来都是在装疯卖傻?

顾昭惊疑的看了过去,又想起方才元炁沾上安山道长时,那一分的不妥贴。

还不待顾昭多想,她的动作比脑子动得快,元炁在手中汇聚成链,猛的朝安山道人探去。

安山道长躲避不及,让那元炁没入了心口位置。

在他正要拧眉气怒时,那道元炁来得快,去的也快,顾昭抽回元炁,莹白的链条在半空中消弭,绽开点点星光。

“没有心,安山道长居然没有心。”顾昭瞧着安山道长,目光复杂,有些艰难的道,“这颗堕心,它是安山道长的。”

他不是缺心眼,他是真的缺心眼。

……

没有心么?

安山道长呆滞了一刻,抬手朝自己的心口处抚去。

一时间,此处有些安静。

“胡,胡说!”曲烟壮着胆子,站在安山道长前面,“我师傅怎么可能没有心?没有了心,那人还怎么能活?”

他看了一眼孟风眠,继续道。

“公子当初心口缠上那邪物,没了心的事是大家伙都见到的,欲壑那东西那么邪门,和堕心这般像,说不得是同出一源,公子的心,这才会沾上堕物的炁息,且去修罗道。”

“怎么会是师傅?不会的,不会的……”

曲烟喃喃不已。

安山道长一副心神没有归位的模样,对于曲烟的话,他没有接话。

顾昭看了一眼安山道长,又看了一眼那悬浮于半空之中的堕心。

随着她方才那句堕心是安山道长的话落地,天畔急速涌来的云朵停滞了,清风刮过,流云来得快,退的也快。

顾昭心神一动,恍然道,“遮掩天机,你是在遮蔽天机。”

“不愧是小小年纪便修成道胎的人。”半空中,那颗堕心喟叹了一声。

既然被道破了天机,它也不再隐瞒,只见红光闪过,堕心飞入安山道长的心口处,只一刹那间,安山道长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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