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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想要爱护到极致的心情,慢慢成了想要独占,越往后,恨不能将她软禁在身体中的欲望便越强烈。不想她有一丝一毫自己的想法,不想她的眼睛望向别处,倘若可以将她藏起,让她永永远远只属于自己一个人,那样多好。

喜欢她,真的好喜欢,一时一刻也不想分开,不想看她有一丝丝的苦恼,为了可以靠近她,再多靠近一些,他可以为之拼命。

他甚至渐渐不能分清究竟是喜爱她,还是想要将她作为禁脔。这诡异的本能冲动让他警惕,也让他疑惑,更让他无能为力。

后来她问他,为什么忽然又不做坏事了。他真的不知道,决定放弃的时候,心情就像不愿忘记鲁大哥一样,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该用冷酷的规则去对待的。黑白的人心中,他们是色彩,不可被抹杀。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却又想不起究竟要寻找什么,只有和她一起才能平息那潜意识中的躁动。藏匿她,护住她,为她除去一切阻碍,把她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她什么也不用想,更不用烦恼,只要看着他属于他就好。

还有书院里那些缠绵的紫藤花的香气,那粗鲁如男人般的小姑娘,起初她可真是糟糕,动不动便皱眉,毫不客气地指责他的懦弱无能,动辄冠以“是不是男人”的严厉言辞,好几次连他也按捺不住想掐死她。

他在偏离最初喜爱她的那份心,喜欢她,原本是想她变得更好,而不是要她成为自己的禁脔。

可总会有些值得怀念的人与地方,星正馆山下小屋里,每日清晨的日光,那被照得闪闪发亮的星正馆仙人的画像,还有山脚下歪脖子的树,黄昏的色彩,等待的心情与呼吸。这些他怎样也忘不掉。

为什么?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两难?在爱和占有中辗转反侧。

没有记忆,没有来处,也不知去处,他是畸零之人,这世间的一切,他都冷眼旁观,不为所动。人心是有所予,便必须有所得,如此才能平衡,他深谙此道。

在东海的时候,蜃的幻觉让他们每一个人沉沦,念念不得解脱,他一次也没说过自己的幻境,在此之前,他从不知自己最恐惧的东西,不是失去她,也不是她不爱自己,而是这世间从未出现过她。

他最后还是选择让她回归这个身体,本能在向他怒吼,他为了这个人在天雷火海的包围下远渡重洋而来,不是为了看她做一辈子普通人的。他在与另一个看不见的自己苦苦斗争,是喜爱,还是独占禁脔一般?

他梦见自己一个人坐在一株横贯天地间的巨树下,永世孤零,所求皆不得。

本想替她瞒住这一切,却还是被她发觉了。看到她即将脱壳的时候,他竟说不出心底是狂喜还是难过。可他知道黎非的心愿,她渴望一切感情的温暖,此时的脱壳出于她的自我惩罚心态,而非她真正的心愿。

梦既醒,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明白那份占有的心是怎么回事,也明白了自己的一切。

她会有什么反应?恍然大悟?厌恶?彻底不相信他?无论哪一个,他都会坦然接受。

十八年的人生像梦一样,大梦初醒,遮蔽眼前的雾气一朝消散,他将一切都看了个清楚明白。

他笑了一下,语气平静:“我刚发现自己是夜叉,怎么办,我们果然都是从海外来的。”

怀中的人好像在微微发抖,雷修远默默将她被淋湿的头发放在指间摩挲缠绕,他想念多年前青丘的那个午后,喜欢她的心是纯粹的,一个少年想要对一个女孩子好,和身世无关,和占有欲无关。

黎非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是……”

他只是想要她无忧无虑而已。

他摸了摸脑侧,轻声道:“你不喜欢,所以我收回去了。”

可是我的姑娘,现在怎样才能再让你重新展露笑靥呢?

他们两人身上很快便湿透了,雷修远感觉怀里的人动了一下,通红的双眼再度望向自己的脑侧,那里已经没有细角,被雨淋湿的头发贴在耳上,一颗颗往下淌水。

黎非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被淋湿的脑袋埋进了他同样被淋湿的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遥远的海天一线开始透出清亮的淡蓝色,可是很快那一抹晨曦又被乌云遮蔽,海陨即将到来让东海的天气千变万化,方才还是朗朗晴天,一瞬间便开始下起大雨来。

“好些了么?”雷修远拨开她脖子上的湿发,轻声问。

下一个死的会是谁?为了压制她的种种异象,而为之拼命的雷修远?为了让她安心选择隐瞒一切的日炎?还是不惜与仙人对峙的纪桐周?冲夷师父?昭敏师姐?歌林?……

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怀里的身体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可无论他是什么,他都只是雷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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