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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长和副机长能够一起搭档,一定是绝对信任的关系。

周京泽这人做事比较稳当,多次飞行中几乎没出什么事,因为为了乘客的性命安全,操纵飞行中,所有重要的事,他事必躬亲,其它次要的事则会交由副机长去做。

然而这次飞行前,李浩宁忽然请周京泽喝咖啡。

李浩宁手握着滚烫的咖啡,脸色有点白,说道:“我妈上个月确诊肾衰竭,尿毒症。”

周京泽刚喝了一口咖啡,闻言烫了一下舌尖,他拍了拍李浩宁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李浩宁苦笑道:“本来还想休年假带我妈去檀香山玩,现在看来不可能了。老大……返的那趟你能不能全程交由我飞,然后再帮我拍个照,我想发给我妈。”

上海返檀香山这趟飞行,主权交由李浩宁,是不在周京泽的计划内的。

按理说,四趟航班,有一趟是可以交付给副机长,可是上海返檀香山时间段不对,是半夜飞行员最疲劳时刻,加上航空管制方面每处航线的要求不同,他怕李浩宁有点应付不过来。

“老大,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拖你后腿的。”李浩宁强调到,神色祈求。

“我可以让你飞,”周京泽思考了一下,瞭起眼皮看他,眼神锐利,“不是拖我后腿,是得记住你肩上担着乘客的性命。”

“明白。”李浩保证道。

“行。”

到了返檀香山那段,李浩宁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周京泽。

主驾驶的周京泽声音低低沉沉:“李浩宁,你来操控。”

“收到。”李浩宁立刻咧开嘴笑了。

一切都检查完毕后,飞机正常起飞,慢慢的,四平八稳地飞在天空上方。

李浩宁手心出了一层汗,额头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周京泽以为他是紧张,还笑着用纸巾给他擦了一下额头。

半夜三点,一切都很正常,雷达屏幕忽然失效,半侧发白。

一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浩宁偏了一下航道,往右转。

致命性操作失误。

因为雷达失效,加上天气原因,飞机开始剧烈地摇晃。

紧接着,一位刚走出厕所的乘客受舱内大幅度冲击倒地,癫痫发作。

乘客舱开始发出骚乱,小孩子哭闹的声音,乘客不安求救的声音,以及夹杂着空姐安抚的声音。

周京泽坐在驾驶舱内,飞机剧烈地摇晃,整个人快要被甩出去,他紧紧抓住扶手,一双鹰眸沉着,事态如果严重后果是什么?

引擎失火,机身损坏直坠,飞机上人的性命……

他想也不敢往下想。

左侧忽然响了一道雷,打开屏幕查看,他这才看清左机翼插进了积雨云里。

同时他迅速思考,保持冷静。因为主副机长两边的操控仪器是一样的,有点相互制衡的关系。

所以周京泽只能提醒他:“控制飞行速度,操纵杆向右偏。”

话一说完,李浩宁人还是懵的,周京泽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一时间也没思考他当时的眼神是后悔还慌乱。

他厉声提醒:“I have !”

周京泽要自己操作了。

当机长发出这声指令时,副机长必须让位,李浩宁如梦初醒,脸色惨白。

周京泽宇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在拼命稳住速度的同时,把操纵杆往右拉。

机身还在不停地摇晃,李浩宁的头磕在挡板上,一片淤青。

电闪雷鸣中,周京泽仍沉着一张脸,十分镇定,拉动操纵杆,想离开积雨云。

千钧一发的时候,左机翼擦着积雨云离开。

机身开始恢复平稳,骚乱声渐渐变小,周京泽重重地抒了一口气,后背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劫后余生。

这次飞行事故最终结果是导致乘客两人两伤。

事后,公司对周京泽,李浩宁进行了严肃的暂时停飞处分,以及立刻在公司,紧急公关。

周京泽毕竟是公司的得力干将,错也不在他,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事应该不会出大问题的时候。

媒体开始大肆报道周京泽的飞行事故失误,据同事爆料,说他性格狂妄,这次把任务交给副驾驶也是习惯性的推卸责任,只想享受成果,添油加醋地说他这个人藐视生病,罔顾飞行员,纪律守则,私生活混乱等。

一时间,东照国际航空公司每天接到成百上千的投诉信。

不仅如此,营销号还刻意制造引导舆论和谩骂。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骂声如潮水般向周京泽袭来。

甚至有人在航空公司蹲点,朝他砸矿泉水瓶,并诅咒他出门被车撞死。

一时间,苍鹰坠落神坛。

周京泽忽然明白一件事,网络可以毫不吝啬地赞美你,也可以用最恶毒的语言把一个人杀死。

最让周京泽失望的是,他视作生死兄弟的人在事后第一时间指控他,说是受周京泽指使而操纵的这趟航班。

因为规定就是这样,飞行安全的全部责任在于机长,副驾驶犯错,机长全额承担。

周京泽就这样被流放刻,沦为了一位普通的飞行训练教官,还是那种被学员看轻和嘲讽的教官。

后来前段时间,李浩宁找他忏悔是周京泽没有想到的。

因为周京泽把自己的工资积蓄赔偿了飞机上受伤的两位乘客,还有一份匿名寄给了李浩宁妈妈。

这件事发生在李浩宁指控他之前。

李浩宁知道这件事后,良心不安,哭着找周京泽认错,红了眼眶说:

“我是受高阳指使的,他说搞跨你,他会承担我妈治疗的所有费用,并给她……请最好的医生。”

周京泽沉默半响,拎着他的衣领用力挥了一拳,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亲妈是一条生命,飞机上乘客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

周京泽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别拿生命开玩笑。”

高阳能在这件事出手,并暗中阻止周京泽复飞,通过一切手段打击他,是因为身后有那么点权势。

他从大学时期就被拿来和周京泽比,万年老二,一路被碾压,毕业了两人还就职在同一家公司,始终被周京泽压一头。

嫉妒的种子从很早便开始生根发芽,渐渐扭曲,最后成为一株疯长的藤蔓。

许随整个人都是懵的,高阳就是当初大学和周京泽篮球比赛,以及飞机比赛的那位高瘦的男生吗?

当初无论是他篮球赢了,还是飞行输了,外界的评价也是说高阳始终都在周京泽之下。

“谢谢你。”许随勉强地笑了一下,抱着猫离开了。

她怕自己再不走,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晚上,许随在pub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等粱爽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喝了半打啤酒。

许随一边喝酒一边跟梁爽讲这段时间她和周京泽发生的事,讲他身上承受的事情。

原来他遭受了那么多。

许随说着说着,忽然有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滴到酒杯里,眼睛瞬间就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嗓音哽咽:

“你当初不是问我为什么分手了还那么关心他吗?”

许随仰头喝了一口酒,啤酒泡沫呛到鼻尖里,喉咙发酸:

“我……就是觉得,像他这种走在路上遇见流浪猫都能捡回家养一辈子,对待面馆的阿姨都能说句‘您辛苦了’,赤诚又善良,那么好的人一个人。”

“应该是前途坦途,一路顺利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经常沉默地抽烟,困于那个尘土飞扬的基地,用玩世不恭的笑容来掩饰失意,却再也做不了他喜欢的事情。

粱爽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我懂。”

吧台对面正对着一个vip卡座,舞池里的人群魔乱舞,电音快要穿透耳膜。

坐在卡座中间一位穿着休闲衫男的人从许随一进来就一直盯着她看。

他抬手叫了服务员,低声耳语了几句。

没多久,一杯野格送到许随面前,服务员拿着托盘说道:“是那边那位先生请您喝的。”

许随扭头看过去,男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还冲她遥遥举杯。

她眯眼看过去,在确认对方是谁之后,跳下高脚凳,拿着野格,越过重重人群,走向那个男人。

人生不仅处处狭路相逢,而且有的人,骨子里的劣根是不会变的。

许随走到男人面前,一旁的李森一见许随,出言嘲讽:“呦,老同学,好久不见呐。”

“你男朋友呢?他现在一破基地的教官,应该很闲吧。”李森嘲笑道,还扭头冲一旁的人说,“哎,你们不知道吧,咱们业内牛逼哄哄的周大机长周京泽现在不能飞了,成了丧家之犬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哈哈哈!”

说完,人群爆发一阵哄笑,夹杂着轻蔑,高高在上,鄙视。

许随始终没做任何反应。

座位中间卡座的高阳一直没有说话,跟着缓缓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见状,许随毫不犹豫地把一杯酒泼了过去,酒红色的水渍从头浇到尾。

原本还衣冠楚楚的高阳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身上的白衬衫红一道,灰一道,头发因为红酒而变成一缕缕,湿漉漉地往下淌水。

“你他妈疯了?”

李浩立刻站起来,立刻就要攥住她。

许随也不怕,眼神凛凛,透着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