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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尘低头看了眼破败不堪的浸血长衫,哑然失神,不得已只能往南边走上回头路,一边呼吸吐纳调理气机,一边在脑海中回想孛术鲁达达的两门压箱底神通,大浪淘沙和第一镖都是背对,无法瞧个真切,后来对上东方闻樱全力旋出的第二镖则是面对面,梁尘尝试凝聚气机于掌心,以掌为刀作切割状,小跑不停,一来一回几十次,却始终不得要领,也就不再钻牛角尖,毕竟是琴剑山庄三十六天罡的秘密绝学,若是那么轻易就被他偷师了去,那这浣溪沙之名也太不值钱了些。回想方才东方青衣出手,牵引天地气机萦绕己身,以琴弦作引子,倾泻如洪流,仅仅随手一招便重创与他战了几十个回合的孛术鲁达达,并且凭借天地之气无形中禁锢住拓跋唐竹的整个身形,不可谓惊心动魄,这倒是能跟老阁主以前提过的一气生万物相互印证,万象与金身浑然不同,越往上攀升境界,眼中所见的事物就越来越多,初入大金刚,梁尘依稀可以看见天地间丝丝缕缕的气机流动轨迹,却也只是能看到而已,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梁尘乐于借他山之石以攻玉,将所见所悟一股脑丢入熔炉,锤炼己身,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刚刚才与三名一品高手厮杀一场差点身死异乡的年轻人所想。这都得归功于在天机阁待了三年养就出来的好心性,老阁主说凡事要跳脱其中才能看得真切,若仍是想不明白,不妨先好好睡一觉,把一切都交给明天。糙汉子陈青山笑呵呵说能睡还能醒就是天大的福气了。二师兄王崇明则是说出门在外,随遇而安便好。三种说法,梁尘都欣然接受。

至于他和她的短暂相遇和分别,梁尘不会时时刻刻将惆怅感伤放在心上,毕竟这会儿实在没有资格去儿女情长。唯一算得上庆幸的,只有她听到了那几句以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而已,否则当一个到死都没能吐露心迹的胆小鬼,想想都觉得憋屈。

世人眼中所谓的情爱,大抵就是要求对方一直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梁尘对此却不敢苟同,尤其他和她还要被各自肩头所扛的重担所累,注定不能随心所欲。再说了,白颍川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嚷嚷怎么还不吃饭的小黑炭了,如今都能御剑了,他没有理由不去拼命拔高境界,否则怎么兑现以后要把她抢回宁州的那句承诺?

梁尘突然抬起头,望见一个熟悉无比却略显突兀的身影。

老僧站在一匹乌雎旁边,微微点头,双手合十。

梁尘散去蓦然涌上心头的杀机,却也只是笑了笑。

不知为何折返的老和尚还以笑容,问道:“小王爷可是在埋怨老衲,为何要将你一步一步引入死地?”

梁尘摇头笑道:“不论在峡谷挡住牛群,还是为了那些牧民,跟拓跋唐竹主仆三人为敌,都是我一念使然,谈不上什么埋怨。”

已是佛陀之身的老和尚眯眼笑道:“小王爷这话说的违心了。无妨,小王爷如果想宣泄满腹藏匿的杀机,老衲保证,决不还手。”

梁尘摆了摆手,没好气道:“圣僧已是金刚不败之躯,即便被小子砍上几百剑,又能如何?就如老住持所说,我可是才走了一趟鬼门关,现在喘口气都疼,就不白费力气了。”

老和尚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平静道:“老衲之所以回来,是不想断去和小王爷结下的一桩善缘。虽有些为自己开脱的嫌疑,但话还是要说,是有大神通的人物,冥冥之中篡改了局面,当真应了棋无定势这一说,并非老衲本意。”

老和尚又补了句,“小王爷若是担忧牧民的安危,老衲自会停留,就当是老衲失算的小小弥补。”

梁尘刚想出口大骂一句放你娘的狗屁,不过听到后边一句话,就把涌上嘴边的污言秽语憋回肚子,转变一副平日里阴险狡诈的面孔,眯眼而笑,十分“和蔼可亲”,“好说好说,老住持既然不与我客气,那小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趟受了那么重的伤,你瞧瞧,这衣裳都烂了好多洞,更别说还淌了那么多血,圣僧既然贵为一寺住持,料事如神,出来就没带三五颗调养气血的舍利金丹?再不济送些佛门武功秘笈也成啊。”

老和尚哑然失笑,摇头道:“小王爷见笑了,老衲身上并没有什么佛门秘笈。”

梁尘好似饿虎扑食,立马抓住老僧言语中的细微漏洞,眉毛弯成了月牙状,笑眯眯道:“那丹药呢?”

老和尚不为所动,笑道:“丹药确有一颗,只不过老衲适才观小王爷脸色,一身气血恢复了七八分,已经没有大碍,似乎用不上这丹,老衲也就不出手贻笑大方了。”

梁尘笑容戛然而止,一路小跑到这尊活佛身边,扯着他的袈裟,不依不饶道:“别啊,老住持,咱哥俩谁跟谁啊,什么宝贝疙瘩,捂那么严实,掏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老和尚一脸为难,蓦地灵光一现,伸手拍了拍光秃秃脑袋,愧疚道:“哎呀,瞧我这脑袋,不服老不行,这趟出门好像忘了带了。”

梁尘顿时傻眼,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嘴角止不住地抽搐,“老住持,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和尚充耳不闻,飘飘然往南而去,乌雎极有灵性,始终小跑跟随。

梁尘紧追其后,脸色僵硬,咬牙切齿!

“老住持,有点儿神仙高人该有的气度行不行?”

老和尚哈哈大笑,那一袭素白袈裟随风鼓荡,愈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