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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眼波似水,眉梢尽是妩媚笑意,只是故作不解,嘟起嘴,摇头晃脑,没有急于扑到负剑书生的怀里。

“这位剪径蟊贼,难不成就是那山大王?”

“错咯,在下只是一名小喽啰,给山大王抢小娘回去当压寨夫人,做好了这桩事,就能从小喽啰变成大喽啰。”

“那你岂不是连山大王的压寨夫人都搂搂抱抱过了?更别说这月黑风高夜,你就算对小女子做什么,四下无人的,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是自然。不过你要真当了山寨夫人,跟山大王谗言两句,喽啰我岂不是小命不保?哼!小娘子休要勾引我,乱我心神,我此时虽是小喽啰,却有做大王的抱负,就算你真是水性杨花的女子,愿意与我衣衫褪尽来个坦诚相见,我也坚决不从!”

“啊呸,你敢调戏我,给我家公子听到了,保准一剑刺死你。”

“切,你家公子是哪位,有我几笑一飞剑,这般潇洒身手?更何况,我这么玉树临风,你家公子肯定比不上。”

“小喽啰好大的口气,就你这长相,跟我家公子比,我想想,也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吧。”

“不信不信!小娘子,你可以辱没在下的学识,莫要侮辱在下的英俊相貌!”

“唉,我家公子这几年三天两头不着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着终于能好好过个年了,可还没呆几个月,就又跑了出去。不过谁让我家公子抱负远大呢,就是可怜我这个苦命丫鬟,每天半夜都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

“听小娘子这么一说,你家公子确实有过人之处,我佩服得很!”

明月高悬星河灿烂,大好风景,尤为适宜孤男寡女风花雪月,这得是多无聊的一对男女,才会在深更半夜的泥路小径上闲聊家常。

东一句西一句说完了,华裳女子终于如翩翩彩蝶,飞入梁尘怀里。

梁尘轻轻抱着她的香软身躯,嗅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柔声道:“听了那么久的异乡浑话,还是你的声音最顺耳,能解我心忧。”

女子死死抱住他,头埋在他的宽厚胸膛,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揉进他的身子,轻声道:“公子,那是因为奴婢是九歌呀。”

这一对主仆身份的年轻男女,一前一后走出北境,此时看似异乡重逢场面温馨,可这一路属于各自的跌宕起伏又有何人知晓?与之在意人,都是报喜不报忧,始终笑颜以待。

“好了,九歌,松松手,我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公子,你如今可是高高高,高手啦。”

“那也松松手,总不能让我一路抱着你走吧?”

“咦,公子,你多了一柄剑哩!亮出来给奴婢瞧瞧?若是需要打磨利剑的技术活,就让奴婢来做好了。”

“没大没小的,快松手。”

“对了对了,公子,上次游历归来,在海棠院子里你说见过有些大剑客,胯下一剑戳美人,用得是不是这把剑呀?”

“你这憨妮子,能不能有点规矩?”

梁尘哭笑不得,一只手轻轻揪起她的耳朵,微微用力,挣脱美人怀抱,柔柔看了一眼,只见她从背后悄悄掏出一只精致匣子,笑容灿烂。

梁尘心弦似乎被勾起,当即了然,接过匣子放于小竹箱,不忘伸手刮了下她的琼鼻,笑道:“你怎么来了?”

正是海棠院一等大丫鬟九歌的她眼神幽怨,咬紧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我见犹怜相,吐字清晰道:“想公子了。”

梁尘佯装要打,她凑近身子,千娇百态,又变成一副任君采撷得模样,梁尘有些无奈,九歌俏皮一笑,拍拍手,一匹神骏非凡的白马快步本来,牵过缰绳,她敛起笑容,一本正经道:“就在公子走后不久,年初时分,徽州严老先生寿终正寝,小婉姑娘被岳将军接来了王府,安顿好以后,奴婢便动身离开北境,神凰城那边有王府的布局,另外王爷还命奴婢路过一趟龙鼎山,处理些烂摊子,顺势也敲打一下这座与金蝉州持节令交好的龙鼎山,没料到欧阳家风云突变,就连公子都牵扯其中。奴婢只好静观其变,暗中勘探几日以后,拔去一颗蛛网安插在那里的钉子,事后耍了个小聪明,跟新一任家主欧阳怀瑾说是西瓶州持节令王万鼎的谍子,本以为那年轻女子会兴师问罪,不曾想她竟有些城府,所以奴婢答应她由神凰城背下黑锅,赌现在的龙鼎山绝对不敢跟王万鼎主动提起这一茬,这段时间就由奴婢仿造那蜂虿的笔迹,输送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将公子涉及的那一部分抹去,暂时不会露馅,起码等公子走远了,两百里外的蜂虿才会知晓,运气好一些,说不定公子回到了北境,那些人才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梁尘翻身上马,弯腰伸出手拉起九歌,揽住她的纤细腰肢,脑袋搁在这位大丫鬟柔嫩的肩头上,开玩笑道:“万一这事情明儿就给捅了出去呢?”

她面容平静道:“无妨的,公子只管北行,就让九歌一鼓作气,先出手解决掉十几个蜂虿,事后往反方向去引,钓出大鱼慢慢迂回,相信他们乱了阵脚,自没有功夫追查公子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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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尘眉头一皱,默不作声。

就连靖北王梁衍都称赞她有一副玲珑心思的九歌柔声道:“公子,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既然做了死士戌,可不就是得替主子杀人吗,惜命做什么?”

梁尘轻轻咬了她吹弹可破的白嫩脸颊一口,语气罕见严厉道:“不许这么说了,以后也不能这样做!”

她开心地笑了笑,后仰靠在宽厚胸膛,勾起手指轻轻划过那张做工一般的人皮面具,呢喃道:“哪里比得上我家公子半分英俊。”

梁尘不再提及这个话题,拿过她不安分的手,问道:“这些年你隔三岔五离开王府,一走最少就是半月,都是往北狄神凰城这边来来回回跑?”

九歌乖巧地发出一声轻腻鼻音,海棠院众多丫鬟,美女如云,各有千秋,俱是王朝一等风韵尤物的年轻女子,不去说西晋上将军苟曦的女儿绿竹,还有几名二等丫鬟也是风采卓绝,惢心是棋枰上的小国手,手筋棋力不输翰林院棋待诏,梁尘一开始拜师昆仑与老阁主下棋,之所以没有被老人贴去七目半杀的丢盔卸甲,这名丫鬟居功甚伟。擅长笔墨丹青,字迹灵秀,被赐名彩云的丫鬟,音律造诣也是上等。银蝶儿烹饪手法堪称一绝,自制糕点堪比宫廷御膳房的手艺,也就靖北王府家大业大,能让这些莺莺燕燕的奇女子扎堆在一座院子里,随便拎出去一位,都能让风流成性的中原才子痴迷入魔。同为大丫鬟的绿竹除了面对自家公子,其余对谁都是性子冷淡,难以靠近,九歌就要玲珑太多,偌大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是真正打心眼里喜欢这位掌事大丫鬟的,处处照顾大局,拿捏人心的力度炉火纯青,院子里一片祥和融洽,可以说都是她一手造就,梁衍曾说她做一位宫中受宠无数的贵妇也是手到擒来,实在不是空穴来风。

她把世间一切美好写在脸上,骨子里则是阴森寒冷,梁尘打小就跟她最亲近,约莫都是藏拙于胸的薄情人物,才亲密,就像霜雪覆盖的严冬,被困在阴暗地窖的流浪野猫,只能依偎着相互取暖。

梁尘好似想到什么,问道:“那照你这么说,你在神凰城不止有一重身份?”

九歌轻轻抚摸环住自己腰肢不知何时已然生出层层老茧的那双大手,点头道:“当然,神凰城势力纷乱错杂,纠缠不休,难以理清,奴婢进入的时候早,当时神凰城青黄不接,局势动荡,让我捡了个天大便宜,光是奴婢只晓得的大山头就有不下八座,其中除了古敦煌那一代便遗留在城中的三大老门派,呈现三足鼎立之势,算是在这副大棋盘上毫不避讳地斗狠厮杀,公子也知道北蛮子学咱们王朝以术治人,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不过这斗勇场面,倒还有些看头。外来大派除去王万鼎和金蝉州持节令暗中扶持的两股,北狄宗门排名第七的卸岭一派,其根基就在神凰城,也算元老了,但不怎么参与斗争,都是忙乎些钻山盗墓的倒斗营生,其余两股都是豪商大贾攒簇起来的势力,个个都是人精,老于世故,行事油滑得紧,公子莫要小觑了,商人为利,浑水摸鱼的功夫,称得上天下第一。”

梁尘感慨道:“这里边的门道还真是不少呢。”

九歌依偎在那胸膛,闭上那双晶莹剔透的摄人眸子,轻声道:“前段时间,奴婢只听说草原上有一位东方青衣的不记名弟子,挫败了拓跋唐竹的嚣张气焰,便知道一定是公子了。”

梁尘捻了捻她鬓间的青丝,笑道:“你和我啊,就像是街头街尾的两个小乞丐,等碰头了才知道,原来是难兄难弟。”

九歌故作哀怨道:“可奴婢是女子呀。”

梁尘不搭这个腔,想起龙鼎山,感概颇多,温声笑道:“去了趟龙鼎山,见到了梁衍的旧友欧阳居易,他让我转交一封信,我看过了,不急着送,你有时间再带回王府。”

九歌点头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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