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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你的嘴!”章员外厉声呵斥,“这儿没你的事。”

章大少不甘地闭上嘴,狠狠地瞪了姚凛一眼。

姚凛安静地看着父子俩吵架,被章大少怒目而视,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这时章大少终于发现些许不对劲,往日他虽然嫉恨姚凛太出彩,明明只是章员外的义子,却比他这个正经的大少更得力,家里家外的大小事都被姚凛安排得井井有条,衬得他十分无能,可他也清楚这个义兄,最是恭敬自持的人,谨守本分,不争不抢。

倘若在从前,他对姚凛不满怒瞪,姚凛必然会出口圆场,同时照顾到父子俩的情绪,而不像现在这般,仿佛看也没看见。

“好几年前,我就知道了。东仪岛上确实没人知道当年的事,但章家来自临邬城,姚家也曾是临邬城的大户,虽然过了二十年,但总还是有人记得的。”姚凛没去看章大少,只是直直地望向章员外,脸上没什么表情,“本来也没相信,但时间长了,你的反应也够让我知道这是真的。”

“什么意思?什么姚家?”章大少一头雾水,“你家不是早就死光了吗?我爹看你年纪还小,上无怙恃,这才把你带回家里当义子养,还能有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姚凛转头看向他。

目光冷如寒光。

章大少不由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他这才发现,当姚凛不再永远恭敬的时候,竟如此骇人。

“姚家人确实死光了,一月之间,阖家上下接连急病而死,只剩还不记事的幼子。”姚凛冷冷地说,“可这一场急病又是怎么来的?就在姚家阖家暴毙而亡的时候,章家又是怎么一夜之间从市井小民,崛起为本地乡绅的?章家在临邬城住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就在姚家突遭横祸时决心搬到东仪岛的?”

章大少难以理喻,“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你不会以为是我爹干的吧?他要有那么大本事,还在这儿窝着?你别是赖上我们了吧?总不能因为我们看你可怜,把你养大了,你们家当年出事就变成我们害的了吧?”

姚凛看了章大少一会儿。

“大少,”他摇了摇头,居然笑了起来,“你们父子俩还真是有意思,连叶公好龙,也能代代相传。你和异人异术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半点都不怀疑自家发家古怪么?你也说过,义父从前也痴迷于法术和异人,为什么如今却百般厌恶,不愿你碰?”

“不是义父年纪大了,是他怕报应来了。”

章大少愕然。

“你说的没错,义父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在法术上完全是个门外汉,但谁叫他有个擅长法术的妹夫、你有个擅长法术的姑父呢?”姚凛慢慢地说,“义父从妹夫酒醉后听来的偏门邪术,就用在姚家身上了。”

“我当时也没想过真的有效,我就是觉得新奇!”章员外的声音盖过姚凛的声音,“他说世上有一种能夺走别人家财运的仪式,是他师父想出来的,我好奇,他就写给我看,还把他师父亲手写好的仪式符篆送给我,后来我就想试一试,我看看他是不是吹牛,我没想到是真的。”

姚凛静静地听他说着,左一个没想到,右一个试一试,就在这些漫不经心的字眼里,葬送了那么多条命。

“我当时也是无心酿成大错,我知道姚家真的出事后立刻就痛悔不已了,为了赎罪,我把你带回来养大成人,我把你当成我自己的儿子一样栽培。”章员外说,“我是对不起姚家,但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是你自己悔恨,决定把我抱回来当义子,还是你妹夫发现你真的用上了那个仪式,勒令你停手,逼你把我养大的?”姚凛嘲弄地笑了笑。

章员外不吭声,在屋里慢慢踱步。

过了一会儿,他沉着脸问,“章清昱呢?她不敢来见我?”

“我没让她来。”姚凛冷冷地望着章员外,“她总下不了决心。”

“什么决心?”章员外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她父母双亡,要不是我这个舅父愿意养她,她还能去哪?她凭什么和你搅合在一起?吃里爬外,她对得起我吗?”

姚凛嫌恶地看着自己的义父,像是有一瞬被章员外的言语惊住,“当初章清昱一家在临邬城安顿下来,为什么忽然又远走他乡?”

“一个结过仇的异人,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在一个地方也待不长,当然要到处流浪。”章员外梗着脖子说,“我本来就劝小妹,这人不是个能过日子的,她是被冲昏了头了,非要和那个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我就说她早晚要后悔!”

姚凛戳穿他,“是因为你妹夫让你停手,和你闹翻了,你心里记恨,故意把章清昱一家的消息说出去,引来了仇家,他们家不得不避难搬走。”

章大少在边上听得张大了嘴。

章员外终于不反驳了。

“所以呢?”他问,“你什么意思?你把章清昱给我叫过来,我倒想知道你们忍了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找我问罪?”

姚凛摇摇头。

“她不适合过来。”他说,“她还是狠不下心。”

“狠不下心?”章员外猛然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姚凛看了章大少一眼。

“鸦道长已经去龙王庙了。”他说,“我把那两位修士也请过去了,现在山上应该很热闹。”

*

夜幕里的龙王庙,却没有姚凛想象中的忙碌。

沈如晚和曲不询并肩坐在山巅上,至于晚一步出发的鸦道长,则没有半点踪迹。

从他们的角度往下看,月光如银,照在黑洞洞的大地上,一片死寂里,只有一小簇星火点点,很微渺,是屋舍里的灯火。

沈如晚盯着半山腰,那里有一簇小小的火光。

她看了半天,忽然开口,“你说他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自己是被阵法困住了,不走出阵法就不可能走到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