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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不询忽而不说话了。

他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 虚虚地捻着那块青玉剑璏,反复摩挲着表面上凸起的云纹,半晌才偏过头看她, 神色几分微妙, 语气倒也寻常, “我还没有剑鞘,你送我剑璏做什么?”

剑璏是嵌在剑鞘上的, 而不循剑寻常化为匕首, 确实是没有剑鞘的。

沈如晚哪想到那么多?她看见青玉剑璏,想起往事, 随手就送给他了。

“有就不错了。”她顿了一下,黛眉微竖,“你还挑起来了?”

曲不询闷声笑,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剑鞘?”

沈如晚瞥他一眼, 他自己不会买?

“看我明年心情。”她轻描淡写。

曲不询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明年送剑鞘,后年送剑格, 第四年送剑首,第五年送剑珌。”他说, “五年的礼物都有了。”

沈如晚似笑非笑, “想这么远呢?谁说我要和你待那么久了?指不定查完七夜白的事,你我就该分道扬镳了。”

曲不询拈着青玉剑璏的手一顿。

明知她又是故意刺他,可又不免较真。

“那也没辙。”他若无其事地低头,摩挲起那块青玉剑璏来,语气闲散,仿佛漫不经心, “我是赖上你了, 大不了你去哪我都跟着。”

沈如晚微微睁圆眼睛, 微妙地凝视着他。

曲不询抬眸看她一眼。

“我说真的。”他强调,“早和你说了,我想要的就绝不放手,今生你想摆脱我怕是难了。”

他还以为会把她吓住,神色微沉地看着她。

可没想到了沈如晚没忍住,唇角一翘,竟然笑了起来。

“你还会说这种话。”她攀在他肩头笑得微颤,“知道你和从前不一样了,何必三番五次地说给我听?”

她仰着头看他,目光幽婉,似笑非笑,“曲师兄,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竟被她说幼稚……

曲不询攥着她的腰肢,目光凝在她唇上,微暗。

“我幼稚。”他嗓音低哑,“你教教我?”

沈如晚描摹过他眉眼,倏忽向后一仰,越过屋脊,落在庭院里,仰着头看他,语气不轻不重,眼里一点笑意,浅浅的,“你还是自己悟吧。”

曲不询手还凝在半空。

他幽黑眼瞳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如晚看了一会儿,慢慢把手收了回来,仰首一叹,无言。

沈如晚唇角微翘。

她微微扬着头,专注地望着他,看月光皎洁,映在他身上,又映照她,“虽然和我以前想的不太一样——”

“祝君长似,十分今夜明月。”她轻声说。

*

每座天下名城都有些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好地方,在外名声不响,但自有宾客盈门。

“真没想到这家店生意这么兴隆。”陈献站在书剑斋门口惊叹,“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它,书剑斋,这个名字真是古怪,我从没听说哪家食肆叫这种名字的。”

书剑斋,既没有书,也没有剑,是一家专做拨霞供的食肆,杭意秋约沈如晚在这里见面,曲不询三人却跟着一起来了。

“沈前辈,你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过去打扰你们的。”陈献拍胸脯保证。

沈如晚不置可否。

她目光扫过刻有书剑斋三个字的匾牌,也不知那门匾是谁写的,笔力遒劲,银钩铁画,竟隐有剑意峥嵘,倘若书写匾牌的修士对剑道不曾深研是写不出这样的字的。

沈如晚微诧,去找落款:孟南柯。

在尧皇城,“南柯”这个名字自然是有特别意义的,尧皇城的缔造者、如今的尧皇城城主南柯媪就叫这个名字。

可似乎也没人提起过,南柯媪姓什么?

“孟南柯,孟华胥……”她喃喃地说着,不知怎么的竟忽而生出一种风马牛不相及的荒诞联想来——

南柯,华胥,都是梦。

又都姓孟,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这个人和老头的名字好像啊?”陈献已是好奇地说了出来,哈哈笑着,“不会是老头的什么亲戚吧?”

沈如晚却笑不出来。

她默然地偏头,和曲不询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知对方的念头。

倘若孟华胥和南柯媪当真有关系,那么邬梦笔久居尧皇城、与孟华胥私交甚密,便都有了解释,而七夜白的事似乎也就越发复杂了起来,还要再掺上一个尧皇城。

“孟华胥从前没和你说起过他的亲朋好友吗?”沈如晚问陈献,“邬梦笔、孟南柯,都没提及吗?”

陈献摇了摇头,“老头从来不提过去的。”

沈如晚益发蹙眉,可也没再问下去,陈献对孟华胥感情很深,倘若问得多了,察觉到她的怀疑,说话就会有斟酌,不再有问必答了。

她收回目光,走进书剑斋。

十一月已是仲冬,尧皇城比别处更暖和些,却也寒风料峭,可走进书剑斋,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伴着辛辣滋味,尽是人间烟火气。

陈献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药王陈家口味一向清淡,这样才能更好地分辨药草,哪怕陈献离家出走了,终究还是故园的喉舌。

倒是楚瑶光面色自若,蜀岭与尧皇城离得近,口味也相似,她进了书剑斋,反倒露出欣喜之色来,跃跃欲试,“总算能吃点有滋味的了。”

陈献苦着脸,“啊?难道我们以前吃的都是白水白饭?”

楚瑶光眉眼弯弯。

“不辣的。”她很认真地说,“你一定会喜欢的,每个人都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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