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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她想起上一次背夏星眠。在冰天雪地里,厚及膝盖的积雪像是有黏度,每一片雪花都生出了手,千千万万只手拖着她,想把她和背上的女孩一起拖到地狱里去。

她一辈子也没有那么绝望过。

可她又必须要救她。

毕竟她是她那垃圾堆般的生活里,唯一开出的花。

在那不勒斯的街道,她的花又再一次伏在了她的背上。

璧月初晴,黛云远淡。身上轻盈的重量,瓷凉的肌肤,环在她脖颈间细白的手腕,都让她有着真真切切的喜悦与满足。

而最让她心跳失衡的,莫过于听到背上的女孩指着橱窗里一件华美婚纱说:

“我以后有钱了,就给你买这样的婚纱。”

混着酒气的吐息在她耳畔,惹起心湖一片涟漪时,也凝起满满怅然。

她可以当真吗?

她问女孩:“为什么要给我买婚纱?”

“因为我要娶你啊。”

“那什么时候来娶我啊?”

背上的人说,以后她每天都给她一颗星星糖,等给到第999颗的时候,她就来娶她。

她笑了一下,没再接话了。

但她知道,她想当真了。

也许就是这一晚,夏星眠的这句承诺悄然改变了什么。

陶野从来都不敢对她们的感情抱有什么希望。但她忍不住去幻想夏星眠口中999颗星星糖期满的那一天的场景。

她既觉得那是诞罔不经的奢望,又希望上天垂怜,让她的奢望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能够成真。

如果她愿意相信,老天会可怜她这一次,让她如愿吗?

于是,尽管她没有对夏星眠明显地表示什么,但她开始数日子了。

1天……2天……3天……

……

什么时候到999天啊?

她忐忑又期待着。

可是回国后,她还在偷偷数着日子时,夏星眠忽然转变的态度仿佛一盆彻骨的冷水,将她从头到脚狠狠浇了个透。

夏星眠走了。带着那缸小黑鱼,去了Charlie的山头别墅。走的时候,连一眼都没有看她。

那样决绝又冷漠的背影。

“你去哪里?”

陶野看见她要走,叫住她的时候,似乎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夏星眠敷衍地潦草回答,然后继续拖着行李箱,踏出了防盗门。

夏星眠这一走,她们之间几乎没了联系。可能是训练辛苦,夏星眠也几乎不主动发消息给她。

她每一次鼓起勇气给夏星眠发微信,问她吃饭了吗,有没有喝热汤,晚上睡觉冷不冷,夏星眠都只会简单地回个「嗯」「哦」之类的单字。

越是简短的回复,越是像一把重锤,将陶野心里好不容易翻涌起的勇敢一锤、一锤地锤平。

然后,她也不敢再主动联系夏星眠了。

除夕夜那一天,是最难熬的。

那晚的凌晨,是陶野的27岁生日。

她本来想告诉夏星眠的,可是耗到了这一天,她们的对话框已经足足有三天没有交流了。

她拿起手机,又放下,反复好多次。输入框里,她打上一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又删掉,又打上。

可最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删去,什么都没有说。

她开始煮粥。

之前某人告诉她,煮粥的意思就是想念。

除夕那天下午,有人敲响了她的门。

她去开门,门外没有人,然而却放了满满两大袋子好吃的。有腊肉,腊肠,扣碗,坚果和糖。

有一袋的最下面放了一只透明盒子,盒子里是一支新鲜的红玫瑰花。

她大概猜到了是谁送的,但只是把它们拎了进去,随意地放在玄关角落里。

有什么意义呢?

不是夏星眠送的,便没有意义。

凌晨零点的时候,陶野抱着一锅煮糊了的粥,看着窗外五彩绚烂的烟花一口一口地吃。

她想起以前过的那些生日。

说实话,没有什么好怀念的,没有人给她过过生日。

她又看向桌子上那个还没拆开包装的蛋糕礼盒。

她本来是不准备买的,毕竟她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日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个。

在她那贫瘠可怜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关于「生日要吃蛋糕」的习惯。

不过后来走过蛋糕店,驻足半晌,她还是买了一个。

她想,小姑娘应该都很喜欢吃吧。

……

可是蛋糕在,她也在。

蜡烛在,刀叉在。

小姑娘却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