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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眠轻笑:“你知道么,有一次在藏川高原,车抛锚了,手机没电了,方圆几里找不到一台ATM机。我身上实在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好几天没得吃没得地方睡,也没舍得花掉它。

最后给人家洗了三天盘子,才换来几个干饼和一些路费。后来,在别的那些国家,再穷,再走投无路,也从没动过花掉它的念头。”

陶野逼着自己把目光从那千纸鹤上收回来,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闲聊般问:“你这些年一直环游世界?”

“嗯……”夏星眠把纸鹤收回胸口的内袋里,“可以这么说吧,暴雪之前的那几年,确实在各地乱晃。”

“怎么不回暨宁?”

“不敢回……”

“你不敢待在暨宁?”

“嗯,因为暨宁没有你。”

陶野垂着眼眨了几下,眼底的情绪闪烁不清。

“我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

夏星眠想点头,又觉得点头太轻。想说一句「对」,又觉得语言在此刻是那么单薄。

良久,她缓缓叹气。

“如果……你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就好了。”

话是这样说,但夏星眠也清楚,她不可以让陶野知道自己那段身为陆秋蕊的经历。

陶野并不喜欢「陆秋蕊」,这是她用无数血和泪试探出来的铁一样的事实。

而要命的是,比起当年少不更事的「夏星眠」,她现在的人格要更趋近于成熟的「陆秋蕊」。

陶野喜欢着的,究竟是夏星眠的这张脸,还是……年轻夏星眠的性格?

如果陶野知道了那个讨人厌的陆秋蕊其实也是她,还会喜欢她吗?

这些问题都是夏星眠不敢深想的问题。所以她选择不去想,也绝不会主动向陶野提及。

陶野就着她那句意欲不明的话问:“你经历过什么?”

“没、没什么。”

陶野窥见了夏星眠目光里掩饰不住的沉痛,便不再追问,别过头去沉默好阵子,只问道:“这几年你过得真的很不好,是么?”

夏星眠苦涩地答:“是……”

陶野听了,竟轻轻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那……也好……”

夏星眠闻言,心里的纠结暂且褪去,对陶野这句话感到很惊讶,“姐姐你、希望我过得很惨吗?”

“也不是……”

陶野忽然瞥向夏星眠,殷红的嘴唇咬了咬,眼里的光轻轻晃动。

“只是……如果你过得不好,我……”

她顿了顿,目光一寸比一寸深。

“我就权当你也没忘了我。”

看到陶野一边不肯相信自己的表白,一边又试图从她话语里的蛛丝马迹去寻找她在乎她的证据,夏星眠胸口又难受得喘不过气。

就像看见一个缺口摆在眼前,她疯了一样地想去填补。可是那缺口又不是用一句话或一次拥抱就能轻易修补好的。

信任的撕裂只需一夕之间,可重拾起来,却不是一朝一暮就能够使之再度完满。

但无所谓了,她现在就待在夏星眠这个躯壳里,她有了正大光明的身份,也有余生无穷多的时光,尽可以拿来赔偿给她最亏欠的这个人。

夏星眠更紧地握住陶野的手,说:“姐姐,你告诉过我,只要千纸鹤在我这里,我就永远是属于你的。”

陶野任由她牵着,极轻地嗯了一声。

夏星眠:“一直作数的,对么?”

陶野:“对……”

夏星眠:“那我也要给你一样东西。只要它在你那里,你也永远是属于我的。”

她们这会儿已经走进了小区。夜已深了,几乎没有人家还亮着灯,只有灰砖路旁的矮地灯散着范围很小的一圈昏黄光晕。

雨还在下,风打得树叶沙沙作响。

花坛里种的是栀子花,雪白的小花开满一坛,举着满盏的雨露,在风雨里飘摇。

空气里,飘满了清新甜澈的栀子花香。

夏星眠的脚步停在了开得最旺盛的一簇栀子花旁,单手举着伞,另一只手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只小盒子。

盒子稍稍有些旧了,上面印着意大利文,是她当初在那不勒斯为陶野买下的那一双名叫「野火」的钻石耳环的盒子。

陶野看了那奢华的盒子一眼,眼里毫无波澜,轻声低喃:“其实我从来都不需要这种昂贵的首饰。”

“我知道……我知道……”夏星眠皱起眉,盯着手里的盒面,“姐姐想要的一直都不是什么钻石耳环。是我当初太自以为是,总想着我要给你什么,却不想着你到底想要什么。老师说得对,一厢情愿对别人好,有时候也变成种祸害。”

陶野:“那就收起来吧。”

“不……”

夏星眠坚定地摇摇头。

“我现在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了。姐姐,这盒子里的,是我早就该给你的……”

盒子在夏星眠手里被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打开。

风卷着她乌黑的发尾,吹拂到了盒子的边角处,像是也想要帮她托起这一份沉甸甸的、来自多年前就该赠与而来的真心。

黑色绒垫沉陷着里,不再是那对钻石耳环。

是由那对钻石耳环改成的——

对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