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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里,所有争辩都被山风搅弄得虚无模糊。

陶野望过夏星眠和周溪泛推推搡搡欢笑着的背影,又望向不远处正闲散悠然作画的夏怀梦,她正在举着小小画笔,丈量天边无限绵延的群山。

烤炉的热气从手下蔓延上来,肩头与胳膊被清冷的风吹得冰凉,握着烤串的手却被烘烤得温暖舒服。

陶野打从心底里满足地叹出口气。

笑意像被刻上地、镌在了她眼角眉梢每一寸。

夏星眠和周溪泛走了好远,才走到钓鱼的岸边。

两人把钓鱼椅沉在鹅卵石的缝隙里来回挤弄,等四个角都稳固了,才安心地坐上去。

挂上鱼食,甩下竿子。

「扑通」两声,线就埋在了水里。

她们先是打赌谁钓上来的鱼多,然后笑着聊了会儿最近几天有意思的事。聊远了,不免又聊起当年在中学与大学时的回忆。

细数来,感慨日往菲薇,月来扶疏,一晃眼,不知不觉都已过去了那么多年。

“总觉得我们还没有长大,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学生。可是认真想一想,我们也已经都25岁了。”

周溪泛懒懒地陷在钓鱼椅里,又嘶一声。

“哎——不对,年底我过了生日才是25岁。”

夏星眠:“毕业好多年了。”

周溪泛:“那可不……”

夏星眠:“毕业后,我满世界游荡,也少见你了。你这几年……究竟什么样?”

周溪泛:“还可以吧。”

夏星眠:“我是说……感情方面,究竟怎么样?”

周溪泛抿着嘴,沉默了一阵子。

她忽然又笑了一声。

“还能怎么样。以前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夏星眠犹豫道:“要不……我去问一下我姐,不管怎么样,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

周溪泛:“或许也不会拖下去了。”

夏星眠一愣:“什么意思?”

周溪泛:“就是这个意思,我和你姐……”

夏星眠追问:“说明白点好么。”

半晌。

只听得一声幽幽叹息。

“小的时候,从来都是我去你家,主动找你,还有她。我会带着我觉得最好吃的和最好玩的,给你一份,给她一份。

她比我们大,是大孩子,不屑搭理我,我也没觉得任何不妥。后来,她跟家里闹翻,一声不吭地走了,还是我每年暑假一次又一次地跑去暨宁。即使那里没有她,我也像个傻子一样呆在她住过的房间,抱着她的旧画发呆、睡觉。”

周溪泛合紧外套领口,免得寒风吹进去。

“几年前,她带着一个小孩回来,我才知道,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经结婚生子。我懊恼过,怨恨过,起过报复她、捉弄她的心思,也为她丧过良心。

可是到最后,还是选择向她坦白了你的行踪。在她最担心你的时候,又默默地陪在了她身边。

我本可以回岸阳,直接继承总公司的事业,可是为了陪她,我宁可留在暨宁,守着那一个小得可怜的分公司。”

周溪泛望向平静的水面。

“这些年,你在外面,我就代替你守着她。我帮她带孩子,也帮她打扫山庄的卫生,修剪山庄的花花草草。

帮她煮茶,帮她收拾画具,帮她洗碗,洗衣服。我连我自己的衣服都没有洗过,却帮她洗了好多好多次。其实她什么都明白,她能明白我的每一次试探,但是……她每一次都只会选择装傻。”

夏星眠扣紧了椅子边缘,眉眼也跟着沉闷起来。

“这辈子,我撵着她,真的撵够了。”

周溪泛弯起唇角,眼底几分释然。

“这次在云州,就当是陪她最后一程。下一次回岸阳,我应该……会去见见妈妈给我介绍的新对象。”

夏星眠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来。

她是最明白周溪泛的一个人。所以,她完全能理解这种经过漫长的失落后,已经无力再坚持下去,只想解脱的感觉。

风又狂肆地刮起来。

有明显递增的潮气,与吹在脸上,愈来愈密的雨丝。

“下雨了……”

夏星眠伸出手,接了几滴雨。

水面的涟漪逐渐乱起来。

“走吧,这鱼暂且是钓不成了。”

周溪泛从舒适的钓鱼椅中使了点劲才站起来,骨骼发出因久坐而疲态的摩擦声。

她们夹着折叠起来的钓鱼椅和鱼竿,顶着细密小雨快步走回棚子那边。

棚下,陶野已经烤好了一炉的肉,滚滚热气从炉中溢出,飘到棚外时又即刻被雨打散。肉的香气混在风里,远远就能闻到。

夏怀梦也刚回到棚子下面,额前的碎发湿着,正弯腰擦拭被淋湿的木质画架。

画架上,一幅还未完成的油彩画,被雨淋得色块模糊,迷离徜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