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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一件温暖优雅的白色羽绒服,又长又黑的头发淌在纯白的布料上,美如绸缎。她正低头吃一串快要化掉的糖葫芦,鼓起来的嘴巴慢吞吞地嚼着,黄色的糖浆沾上了她雪白的指尖,有种黏腻腻的美。那双低垂的眉眼卷着股清冷,但并不妨碍它们好看,好看到让人想要马上去现学一套素描技巧,为它们找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承载容器。

黑到极致的发,白到极致的衣。红到极致的糖,冷到极致的人。

如果冬天这个季节能幻化成人,那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纯净剔透,清冷别致,眉尾发梢都是抖落不尽的岑寂,就只是看着她,仿佛就能感觉到她性格里吹来的雪。

她都好像不该属于这个纷乱浮躁的时代。

女人突然停止了咀嚼,缓缓抬头看向这边。

祝轻欢望着那双宛如清茶的浅褐色眼睛,心脏猛然一空。

女人愣了愣,随即低下头,没拿糖葫芦的手在羽绒服的兜里摸索,片刻后掏出一包纸巾,远远地向祝轻欢抬起手:

“给。”

祝轻欢恍惚了一下,“……啊?”

“擦一下。”

女人抬了抬手,似乎不怎么愿意多说话。

祝轻欢连眨几下眼,忙回神过来,一摸自己的脸,才发觉不知何时眼角的雪化成了一片湿润。

“是、是雪,雪化了……”祝轻欢慌乱地解释,她怕这个女人误会自己在哭。虽然哭不丢人,但是被人误解总是不太好的。

“嗯。”

还是只有一个字,冷淡又疏远。

祝轻欢飞快地收拾了自己的心情,走到棚下,接过纸巾。她默默地坐在了女人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她们之间的距离。

真的有这么多雪化在她的眼睛里吗?

奇怪。

女人又开始吃那串糖葫芦,一言不发,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苦恼该怎么在糖衣化完之前把它吃完。

“还给你,谢、谢谢。”祝轻欢把剩下的纸巾递还给身边的女人。

“你留着吧。”

“那、谢谢你。”

“嗯。”

祝轻欢如坐针毡地来回晃了晃,空气沉默了好一阵子,她觉得有点尴尬,于是没话找话道:“你……你在这儿等公交?”

“不是。”

仍旧简简单单的俩字。

“那你……你在等什么?”

“等梅仲礼。”

“梅……”祝轻欢反应了一下,才发现她直呼了梅仲礼的名字,“你是梅氏的员工?”

“员工?”女人疑惑地皱了皱眉,“……算是吧。”她沉默片刻,主动问起了祝轻欢,“你呢?等公交吗?”

祝轻欢听到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字,还主动问自己,不禁微微一笑:“我和你一样,等你们董事长。”

女人又咬下一颗糖葫芦,轻声应道:“嗯。”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祝轻欢本来不是爱掀自己**的性格,但是她想找点话题和这个女人聊聊天,她很喜欢听她说话,“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祝轻欢,你听过我的名字吗?应该听过吧?我……我是个明星,最近常常上热搜的。”

女人吃糖葫芦的动作顿住,须臾,由鼻息间轻叹一声。

“我当然知道,你叫轻欢。”

“是吗?”祝轻欢听到她说认识自己,心里很开心,“那你可能只是眼熟我的名字,没有点进去看过吧,所以刚刚都没有认出我的脸。”

“……”她没有说话。

祝轻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了。

半晌,那女人主动开了口:“你找梅仲礼什么事?”

祝轻欢苦笑了一下,按理说她不该和陌生人多嘴这些的,谁知道这人是好是坏,会不会扭脸就把自己卖给营销号。但是……她和梅氏的嫁娶关系,早就被梅仲礼刻意放了口风出去,已经是圈内皆知的了。说不说又有什么差别呢?

“没什么,你应该也从八组或者其他地方看到过,我和梅氏……”祝轻欢皱起眉,眼底尽是苦涩,“我……我不想……”

“不想嫁到梅氏吗?”

女人低着头咬住沾着冰糖的签子,含糊问。

祝轻欢没有说话。

女人沉默了许久,突然折过身去在自己的手提袋里翻了一会儿,片刻后,又取出了一串冰糖草莓,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她的食物上,“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直接和她说,她不会强迫你的。”

祝轻欢疑惑地看向她:“他?哪个他?梅伯伯吗?”

女人没有回答,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忽然站起身来,举着只吃了一颗的冰糖草莓,放柔了嗓音对祝轻欢说:“我先走了,外面雪大,你要小心。”

“那你……”祝轻欢想说,你也没有伞,再多留一会儿吧。

但是那女人没有给她挽留的机会,她很快转身离开了。祝轻欢呆呆地望着她,看那瘦削的背影与外面的大雪交融,没有任何淋雪的狼狈,甚至很和谐,和谐得就像一副完整的水墨画。

祝轻欢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要是那个女人手上再多一把伞就好了。

而且,得是那种古代的素面油纸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