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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后的第一场雨,把夏末那点倔强的闷气跟燥热一下子冲了个干净,楼下金黄的银杏树叶落了一地,碾碎在了泥里。

陈宇川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踩过水坑晃晃悠悠走到楼下屋檐下,扶着大门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刚刚代驾的身影了。

他甩了甩又麻又胀的手,冲着小区出口方向大声咒骂了一声:“妈的,敢他妈占老子便宜,裆他妈给你踢碎。”

陈宇川骂完又嘟囔了几声,仰头往上看着黑漆漆的台阶,冷风往他身上一吹他咳嗽了两声。

刚刚他那么大声骂人楼梯间声控灯都没亮,一咳嗽灯亮了,声控灯先是呲呲啦啦、一闪一灭的闹了两下,之后才算是彻底稳当的亮了。

昏暗潮湿的光线照下来,台阶上都是水渍。

陈宇川往前走了两步,扶着楼梯栏杆,又晃晃悠悠往上走。

上了五楼到了自家门口,陈宇川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

虽然他今天喝的有点多了,但还没到失忆的地步,他这些年一直都有出门前跟回家后检查门锁的习惯,所以还是能清楚的记得,早上他锁门的时候用钥匙转了两圈。

喝过酒之后陈宇川的反应有点迟钝了,换作以前,他一定会以为家里进了贼,但现在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反应是路阳出差回来了。

这个可能性出现的一瞬间让他有点惊喜,眼角都弯了,他已经一周没见到路阳了。

有点想了,不是有点,是特想。

但那点迟钝消散之后,路阳回来了的欣喜跟愉悦猛地下沉坠落,落寞又一点点上升。

陈宇川开门的时候还嗤笑了自己一声,进门之后站在门口的地毯上扫了一圈,家里的灯全亮着。

他刚刚猜的没错,果然是路阳。

路阳站在卧室门口,左边的肩膀斜倚靠在门框上,两条又直又长的腿往前伸着。

一周没见,陈宇川还是很容易就能发现路阳的变化,路阳瘦了一点,头发长了一点,眼底有点青黑。

路阳最近两年越来越忙,这次去A市出差前已经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一个星期前从这个家里离开时还在跟助理打电话确认行程。

想来这一周应该是没睡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眼里还带着一点焦躁。

但路阳毕竟是路阳,无论什么时候,那点异样一点都不影响什么,他现在依旧是体面斯文的模样。

路阳站在那里,脸上表情淡淡的,眼皮微微垂着,身上是笔挺又质感十足的黑色西装,领带还一丝不苟地系在脖子上。

楼下有几个地方正在修路,有很多水坑,但路阳的裤脚还是干干净净的。

陈宇川看了一会儿移开眼,视线瞥到路阳脚边敞开的行李箱上,里面已经整理好了不少东西,全都是路阳自己的东西,那些东西原本放在卧室的衣柜里跟抽屉里。

他这才想起,路阳应该是回来拿东西的,三天前给他发过微信。

陈宇川反手关了门,没再看路阳,低头脱掉了脚上的鞋。

跟路阳相比,陈宇川显得狼狈很多。

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雨还在下,但他已经懒得再上来拿伞了,刚刚从停车位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淋了雨,还打了代驾。

现在衬衫衣领皱皱巴巴的,发梢贴着额前的皮肤,还在往下滴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肩膀跟后背也湿了一大片,湿漉漉的布料贴着皮肤,黏糊糊的让他感觉很难受。

他衬衫两只袖口挽了几道,露出一小截儿在灯光下显得有点凉的皮肤,裤脚上跟脚踝上都是泥点子,皮鞋上也是。

陈宇川手背还疼着,骨节处是一小片擦伤。

那是他刚刚跟代驾打架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旁边粗糙的树皮上。

路阳站在房间门口就闻到陈宇川身上非常重的酒精味,还有手背上那片扎眼的红肿,从湿透的衬衫下隐约看出他小腹上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眸底一暗,抿着唇沉声问:“这么晚回来?在外面喝酒了?”

陈宇川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没搭腔,一手扶墙,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手指没有平时灵活了,还剩最后两颗纽扣的时候他实在不耐烦了,手指一用力,直接把衬衫撕开了,纽扣崩落在地板上弹了几下,滚到玄关柜底静悄悄的躺好。

陈宇川脱掉衬衫之后抬手一甩,衬衫落在地毯上,他边脱边赤着脚往浴室门口走……

陈宇川脱完就那么站在路阳眼前,吹着口哨往前走,进浴室之前勾着唇角斜了一眼路阳。

路阳看了一路,瞳孔里的灰调越来越浓,站在卧室门口没动,浴室门关上了之后盯着磨砂玻璃后的模糊身影。

冷水从头顶浇下来的时候陈宇川冷得一个哆嗦,倒抽了一口气,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用凉水洗了洗头,边洗还边骂:“操,刚到十月就这么冷了,冬天还过不过了……”

哗啦啦的水流声夹杂着低骂声隔着玻璃门传出来,路阳听到了陈宇川闷闷地声音,水流声太大他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

但他毕竟跟陈宇川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光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浴室里的热水器三天前坏了,有时候热有时候不热,陈宇川昨天晚上才下单买了个新的,送货的今天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不在家,明天是周末,陈宇川约了送货的明天上午再送过来。

冷水在头顶浇了很长时间才一点点变热,陈宇川闭着眼,仰头让热水冲了冲脸,舒服的呼了口气,又举起手冲了冲手背上沾上的树皮碎屑。

手背被水一淋,有点疼又有点痒,陈宇川把水流开到最大,洗干净手之后又冲了半小时热水才关了花洒。

陈宇川从架子上扯了条毛巾随便擦了两下,也不知道是扯的他自己的还是路阳的。

擦完身上的水,他又叉着腰走到浴室镜子前,镜子上都是水雾,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打开水龙头,捧了两捧水往浴室镜子上一泼,水气没了之后他望着镜子里双眼通红的自己,愣了半天之后才拿起台面上的牙刷。

浴室里的东西还是双人份的,情侣牙杯里面插着牙刷跟牙膏,但里面的牙膏已经瘪了,陈宇川挤了半天才挤出一点牙膏刷了牙。

平时家里的生活用品都是路阳准备,陈宇川从来没操过心,之前牙膏一没,路阳就会换好,现在突然觉得挺不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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