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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阳也端起红酒杯,对方云英示意,语气真诚:“方县长,香梅书记说得对,您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劳逸结合。支持朝阳工作是应该的,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更是自己的。我看您这气色,比上次见时是差了些,眼袋都明显了。工作再忙,也得抽空休息,放松放松。”

吴香梅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心疼和理解:“我姑姑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咱们曹河机关里有名的才女加美女,做事风风火火,干脆利落。现在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加上工作压力这么大。晓阳说得对,该休息时还得休息。”

方云英端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与吴香梅碰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萧索和灰心:“不瞒你们说,有时候真是觉得力不从心了,身体和精力都跟不上了。女同志和男同志确实不一样,家庭、孩子、身体,到了这个年纪,方方面面都要考虑。我有时候也在想,等马定凯县从省党校学习回来,我这副担子,是不是也该让给年轻同志来挑了……我也该退下来,歇一歇了。”

我心里微微一怔。方云英这话,虽然说得委婉,像是在闲聊感慨,但透出的退意却是明显的。而且,这个时候,故意点出马定凯。我努力回想着方云英和马定凯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没什么关系。

但方云英的话,听起来这不是一时情绪化的抱怨,更像是一种长期积累后的真情流露。

我立刻放下筷子,语气诚恳而带着挽留:“云英县长,您这话可不对,更不能这么想。县里现在一大摊子事,哪一样都离不开您坐镇协调。是不是我哪里工作没做到位,让您受委屈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困难?您尽管说。”

“没有没有,朝阳书记,您千万别误会,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方云英连忙解释,笑容有些苦涩,甚至带着歉意,“您来了之后,曹河气象一新,大家干劲都很足,班子也很团结。是我个人的原因,真的。女同志嘛,到了这个岁数,身体机能下降,家里……家里也有些事,牵扯精力。总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了。”

她说着,目光在吴香梅和晓阳脸上扫过,带着一种同为女干部的理解和托付,“香梅,晓阳,你们还年轻,以后慢慢也会有体会的。咱们女同志在体制内,要想做出点成绩,付出的往往比男同志更多,平衡家庭和工作的难度也更大。到了某个阶段,是该静下心来想想,如何更好地平衡工作与生活。”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又似乎意有所指。吴香梅和晓阳都沉默了一下,交换了一个眼神。同为女人,她们能理解方云英的难处,但这是非常私人的领域,又不便深问,更不好当着我这个男同志面多说什么。

晓阳反应快,心思玲珑,立刻笑着端起酒杯,巧妙地将话题引开:“方县长,我敬您一杯,祝您永远保持年轻心态,工作顺心顺意,越来越有风采!”

气氛被重新带动起来,大家又聊了些轻松的话题,但我心里想着,方云英如果在这个关键时期真的萌生退意,倒是让市委觉得,班子里又有了状况。

方云英站起身,去了卫生间。

吴香梅拿起桌上的茶壶轻轻摇了摇,对着坐在一旁的蒋笑笑低声说道:“笑笑,这茶有点凉了,你去让服务员加点热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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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笑笑何等机敏,立刻会意,这是领导有话要私下说,自己不宜在场。

她脸上笑容不变,立刻站起身,接过茶壶:“好的,吴书记,我这就去。” 说着,便拿起茶壶,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包厢,还顺手将门轻轻带上了。

小小的包厢里,顿时只剩下我、晓阳和吴香梅三人。

吴香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还剩小半的红酒,轻轻晃了晃,却没有喝,过了几秒,她才缓缓开口,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

“朝阳,晓阳啊,”她先叫了我们的名字,拉近了距离,“有些话,当着姑姑的面,不太好说。咱们关起门来,算是自家人聊几句家常。”

我和晓阳都放下筷子,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我知道,吴香梅接下来要说的,恐怕不是一般的“家常”。

吴香梅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关切:“我姑姑这个人,你们接触下来应该也有感觉,性格要强,心思也细,挺敏感的。她在工作上没得说,雷厉风行,原则性强,这一点我很清楚,市里领导也认可。但家里头……唉,彭树德,你们也知道了,是建勇姑父。这个人吧……怎么说呢,能力是有的,机械厂在他手里这些年,也算稳当。但就是……在某些方面,不那么让人省心。”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我,里面含义复杂。“以后县里的工作,特别是涉及到国企这一块,他是老资格,又是具体干事的,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或者有些地方……考虑得不是那么周全。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建勇专门让我给朝阳报备一声,看在老同志为县里工作多年的份上,多担待一些,该提醒的提醒,该包容的。”

我立刻听出了她话里的两层意思。表面上是请我们关照、包容彭树德,但“不省心”、“考虑不周全”这些词,以及“该提醒的提醒”这句话,实际上是一种委婉的警示。

是在提前打招呼,暗示彭树德这个人可能有问题,或者容易出问题,让我们心里有数,但又不能明说。

至于“包容”,在那个语境下,甚至可以理解为“万一出了问题,希望能网开一面,从轻处理”。

我脸上神色不变,立刻接过话头,语气恳切,也带着对彭树德工作“面上”的肯定:“香梅书记,树德厂长是国企战线上的老将,经验丰富,对机械厂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段时间筹备农机批发市场,我看他积极性很高嘛,也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县委对他的工作是认可的。”

吴香梅自然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她脸上忧虑深了些,端起酒杯,朝我和晓阳示意了一下:“朝阳,建勇啊在京里就是担心,又是请审计局来,又是大刀阔斧搞国企改革。建勇姑父在国企系统待久了,还得靠你们多帮助、多提醒。”

吴香梅这次把“帮助”和“提醒”说得很重。

我正想顺着她的话,再试探性地问一句,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方云英走了回来。她看到我们三人都停下话头看着她,笑了笑:“聊什么呢?这么安静。”

吴香梅反应极快,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到一种轻松的模式,她笑着对方云英说:“正说起小友呢。姑姑,你回来的正好。” 她转向我,用一种介绍自家出色晚辈的亲切口吻说道:“李书记,晓阳秘书长,刚才忘了跟你们提,我表弟,就是云英姑姑的儿子彭小友,现在在你们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工作,目前是副大队长,主持大队工作。这孩子,别的优点我不敢说,但踏实肯干,责任心强,对业务也肯钻研。以后在工作上,还得请李书记多关心,多给年轻人压压担子,多指导啊!”

果然,一提到儿子彭小友,方云英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母亲的骄傲和期待。

她接过吴香梅的话头,语气比刚才轻快了些,看着我,很自然地说道:“香梅不提啊,我这个当妈的还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李书记,我们家小友这孩子,别的我不敢夸,但上进心是有的,也愿意学习,对公安工作,特别是经侦这块新业务,很有兴趣,经常自己找材料看。就是年轻,经验不足,有时候可能愣头青,希望李书记在以后的工作中,多给他派点任务,多压压担子,我和香梅,都感谢组织的培养。”

我笑着点头,用鼓励的语气说道:“方县长,吴书记,你们太客气了。经侦大队是新成立的部门,挑战大些,但机会也多。只要小友同志踏实工作,做出成绩,组织上一定会看到,该给的机会和平台,也一定会给。这一点,请你们放心。”

饭局结束。吴香梅和方云英坚持送我和晓阳先行离开。

车子发动,驶离招待所。夜晚的曹河街道空旷冷清,只有昏黄的路灯将光秃秃的树影拉得老长。我开着车,晓阳坐在副驾,微微闭着眼,似乎有些酒意。

“吴香梅今天的话,有点意思。”我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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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阳“嗯”了一声,没有睁眼,过了一会儿才说:“听起来,彭树德不太省心啊。方云英的状态,也确实不好。”

“怎么看出来的?就因为吴香梅那句话?”我问。

晓阳这才睁开眼,侧过头看我,脸上带着一种女人特有的得意表情:“女人的知觉。不光是因为吴香梅的话。你注意看方云英的眼神了吗?说到家里特别是说到彭树德的时候,那眼神是空的,甚至还带着点……怎么说呢,她看起来很烦。”

我回想了一下,确实,今晚的方云英虽然努力维持着常态,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倦怠是掩饰不住的。我点点头:“她好像还提了一句,想等马书记回来就退下来。”

晓阳问道:“她和马定凯是什么关系?”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啊,履历上应该是没有关系。”

晓阳拍了拍中控台道:“李书记,不合格啊,连班子里的同志什么关系都搞不清楚,回去要尽快核实。”

我点了点头道:“不过,上次见到彭树德,在机械厂接待的时候,待人接物还是很得体,很有风度的,看起来像个儒将。上次去家里,似乎也挺顾家!”

晓阳嗤笑一声,带着看透世情的了然:“人不可貌相。越是这种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人,有时候花花肠子越多。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说的就是这种人。他做顿饭怎么了?那可能是愧疚,可能是敷衍,可能是做给儿子看的。你没听吴香梅话里话外的意思吗?‘不省心’、‘需要包容’,这指向还不明显?我看啊,十有八九是男女关系上的问题,而且可能还不止一次,让方云英伤透心了,也丢尽了脸,但又离不了婚,只能这么硬撑着。所以她才那么累,那么想退下来。眼不见为净。”

晓阳的分析,虽然带着情绪化,但逻辑上却丝丝入扣。彭树德如果真在生活作风上不检点,那他在经济上、在其他方面,就真的干净吗?吴香梅今晚的“预防针”,恐怕不仅仅是针对生活作风问题那么简单。

“那照你这么说,这个彭树德,岂不是个隐患?”我沉吟道。

“不好说。”晓阳语气也带着不确定,“吴香梅特意来打这个招呼,就说明问题可能已经不小,怕你查下去方家收不了场。她既想保她姑父,又想给她表弟铺路,两头下注,反正你俩关系好,你相办就办。”

我看着晓阳小嘴已经噘起来了。暗道,晚上八成又得研究基本国策了。”

车子驶入武装部家属院,停好。上楼,开门进屋。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暖气烧得很足,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水汽,模糊了外面的夜景。

晓阳脱去厚重的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羊绒衫,将她丰腴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曲线毕露。

喝了酒的缘故,晓阳脸色酡红,眼波流转,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成熟女性的妩媚,看得我心里一热,忍不住就想凑过去。

晓阳却一把将我推开,皱着鼻子,一脸嫌弃:“是怕我拆穿你和吴香梅吧,我告诉你,蒋笑笑是我的眼线,我给你打明牌,你这个县委办主任不能换。”

我知道晓阳随时在和蒋笑笑通电话,就调侃道:“咋,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那一晚,耳朵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