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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檐霜朝他的后膝盖弯猛踹一下,把他踹了个狗吃屎。

沈柒抬脚就踩在继尧的后颈上,冷笑道:“什么不三不四的妖僧,也敢扯虎皮做大旗。太后娘娘何等尊贵,如何会认识你这等招摇撞骗的神棍,分明是你胡乱攀扯,污蔑天家,合该凌迟处死。”

继尧见这锦衣卫凶狠蛮横,把杀头的罪名跟帽子似的一顶顶乱扣下来,真以为对方不知他的背景,忙压低嗓音道:“我真是太后的人!我僧房中,还有太后赐的玉枕,上面有皇家钤记,大人如若不信,尽可以前去一观。”

沈柒对石檐霜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去了,片刻后回来,对沈柒附耳道:“确有其事。”

继尧脸上明显松了口气,心底盘算着要让这锦衣卫跪地赔罪,自己狠狠羞辱他一通后,再去慈宁宫告他一状,叫他人头落地,让所有人都看看冒犯国师的下场。

沈柒面沉如水。

皇帝的秘谕在他脑海中响起:“倘若真查出内中有什么……不可说之事,务必就让这事永远消失。无论任何人,包括你,谁敢说出一个字,朕就要他的脑袋!”

他当时低着头,恭敬地说:“臣遵旨。臣也有一事相求,求陛下借臣一件来自慈宁宫的器物。”

皇帝审视他片刻,最后微微颔首。

沈柒带着玩味般的神色,收回踩人脖颈的脚,向前慢慢倾身,凑到继尧耳畔,微声道:“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就连太后也救不了你。”

继尧露出骇异之色。

他原因为,自己是因为敛财过度,或者误奸了官员夫人,导致苦主报复,找锦衣卫的门路来收拾他。此刻听对方的意思,却仿佛是知道内情的,却又为何闹这一出,究竟是谁的授意?

沈柒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难道你不知锦衣卫是上率亲军?”

继尧面色惨白,知道是皇帝容不得他,心里大叫“天亡我也”!

“还没到绝路,慌什么?只要你闭嘴,按我说的做,最后保你一条性命。”沈柒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枚镶嵌宝石的金簪,在继尧面前晃了晃,又立刻收起。

继尧顿时认出,这是太后常佩戴的一枚王母骑青鸾金簪,脱口问:“莫非你是太后的人?”

沈柒不答,神情莫测。

他知道人被逼到极处,得知必死无疑时,很可能会狗急跳墙,像继尧这种没脸没皮的妖僧,搞不好会将与太后的那点阴私事宣扬出来。届时太后名节受损,皇帝雷霆震怒之下,定会连他一并治罪。

拿下继尧并不难,难就难在,要让他死得无可指摘,同时死前又能牢牢闭嘴。

倘若现在就手起刀落砍了继尧,太后名节固然能保住,但这么大的罪案未上公堂过审,就强杀嫌犯,肯定会引起言官们的关注,弹劾他事小,就怕最后搅乱一滩浑水,难以收场。

如此不符合皇帝要求的“掩人耳目”一条。

沈柒想来想去,最后想出一招极阴毒的,于是斗胆向皇帝借了个太后常用的器物。

继尧见他这副故弄玄虚的神色,心底更是信了几分,忙不迭说:“我要见太后。”

沈柒道:“现在不行。皇爷的旨意在这里,谁敢违抗。我有一计,待会儿你先别反抗,所有罪名,都先一应认下,等到了北镇抚司诏狱,我从死囚里挑个身形与你类似的,做个李代桃僵。等走完了官衙里的流程,我再带你去见太后,你自去求情。”

继尧知道自己能有今天的一切,全是仗着太后的宠爱。如今皇帝要杀他,若是没有太后的庇护,他便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而今唯一一条生路,就是牢牢抱住太后的大腿,动之以情,祈求活路,说不定太后能说服皇帝放他一马,再不济也能将他平安地送出京去。

“但你自己心里也得有个数,若是胡言乱语,泄露了‘天机’,莫说皇爷,就连太后也饶不得你!”

继尧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绝不会再说与太后有关的半个字。大人可得救我!”

沈柒笑了:“你听我的,我保你性命无碍。”

继尧想了想,说:“你把那金簪给我,等我入宫后还给太后。”

沈柒知道他这是索要保命的证物,便把簪子暗中递给他。

继尧接过来揣入袖中,才算吃了个定心丸,说道:“我都听大人的。”

沈柒转脸朝殿内众僧厉喝:“你们灵光寺的这班贼秃,假托神道诓骗百姓,奸淫良家妇女,罪该万死!来人,把寺中和尚全部绑了,押回北镇抚司。”

锦衣卫们领命,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把僧人们捆了个结结实实。众僧惊慌失措地向继尧求救,继尧只当没听见,做了个缩头乌龟,一声不吭被锦衣卫押上马。

其余香客都被放回去,至于那些受辱的女眷们下场如何,沈柒就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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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未透亮,百余个和尚便被关入诏狱,占了整整四间大牢房。

提堂过审,签字画押,继尧为求活命脱身,十分配合,把骗术敛财、奸淫信女等罪行一概都认了。

几名不肯招供的长老被用了刑后,也都纷纷认罪。其余僧人一看,连主持都招了,自己还有什么好隐瞒,如竹筒倒豆子全给交代出来。

沈柒私下对待继尧倒也客气,只说劳烦大师在诏狱再待几个时辰,等文书呈报上去后,就来带他入宫。

继尧独自关了个单间,苦苦等待,急得水米难进一口,就等沈柒按约定带死刑犯来与他做替换,再偷偷进宫去面见太后。

从早捱到晚,终于等到一名狱卒带着个蒙了头的囚犯进来,把他手铐脚镣卸掉,领着他出了牢房。

另一厢,被关押的和尚们又惊惧又绝望,有抱头痛哭的,也有强做勇武,引吭大骂的。入夜时分,忽然有狱卒前来,打开牢门,卸去手铐脚镣,对他们说道:“走吧!你们主持手眼通天,把全寺摘得干净,你们被释放了!”

僧人们死里逃生,几乎喜极而泣,纷纷涌出牢门。

一名和尚问:“敢问大人,我们主持何在?”

狱卒道:“顺着甬道一直走,出地牢就看到了。”

和尚们推推挤挤地走出甬道,刚刚走上台阶,冒出头来,便见前方一名狱卒拔出腰刀,在自己肩膀上狠割一刀,转手把刀柄塞入继尧手中。

狱卒手捂鲜血喷溅的伤口,快速后退,放声大喊:“犯人越狱!抢夺兵器谋反!犯人越狱谋反——”

继尧猝不及防下,被鲜血喷了一脸,手里握着强塞过来的钢刀,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好几秒后兀地反应过来,嘶声叫道:“我没有越狱,没有谋反,你骗我,我是——”

一支利箭从黑暗中飞出,猛地贯穿了他的头颅,继尧的叫声戛然而止,像根枯木栽倒在地。

锦衣卫手中刀锋雪亮,自院子四方包围过来。

众僧吓得魂不附体,不知谁人在队伍中叫:“脚下有武器,拿起来同他们拼了!杀出一条活路!”惊慌失措下,这声音坚决又强悍,指引着众僧不由自主地看两边地面,果然都不少斧头短刀。

迎面而来的刀光中,求生本能发挥了作用,有几个人稀里糊涂冲过去捡武器,其他人也纷纷跟从。

沈柒站在檐下,垂下手中弓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犯人持械越狱,意图谋反,杀无赦!”

屋脊上冒出一圈弓箭手,上官令下如山,顿时箭飞如雨。

和尚们手拿刀斧胡乱挥舞,哪里挡得了强弓利箭,百余人眨眼间被射成了一只只刺猬,院中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漂杵。

箭雨过后,锦衣卫们上前,一个个补刀。最后石檐霜过来回禀:“佥事大人,一百三十四名越狱犯人,无一漏网,尽数伏诛。”

“犯人哪里来的凶器?”沈柒反问。

石檐霜笑了笑,“是妖僧继尧以幻术迷惑狱卒,将凶器以送衣物被褥之名,裹在铺盖中偷偷带进来的。”

沈柒哂道:“现场先不动,通知大理寺与督察院,让他们派人过来亲眼瞧瞧,好叫所有人知道,我北镇抚司乃是依法行事,非但破了妖僧案,还阻止了一场天子脚下的谋反。”

他说完丢下弓箭,走到继尧的尸体旁,弯腰摸走袖中金簪,转身离开。

出了北镇抚司,沈柒翻身上马,怀里揣着刚刚写好的案情奏折,又带上从灵光寺得来的玉枕,用包袱裹好,连夜进宫觐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