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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没有更好的法子,严城雪必须死。

苏晏应承下来。

皇帝说:“朕想再多给你一些时间,但局势等不起。因为朕怀疑,朕派出去的密使,很可能没法安全地把密函送到瓦剌,亲手交给虎阔力。”

苏晏问:“皇爷怀疑黑朵萨满还会从中作梗?”

“朕更怀疑,如今瓦剌究竟是谁在掌实权,虎阔力还是不是虎阔力,都很难说。”

苏晏听出了弦外之意,沉默片刻,道:“失踪的昆勒王子要是活着回来,或许能改变瓦剌的局面,亦或许……将会面临更大的凶险。”

皇帝道:“朕听说,你在清水营与昆勒相识,还挺投缘?”

苏晏连忙答:“萍水相逢而已,异族之间又有隔阂,几次交谈也只为了马事。皇爷莫要再取笑臣了。”

皇帝放他一马似的笑了笑,转脸望向窗外,“酉时过半,宫门即将下钥,不如今夜留宿乾清宫。西暖阁也有地龙,适合你这只畏寒的猫。”

苏晏吓一跳。外臣留宿东宫,就已经有些逾矩了。但端本宫毕竟在前廷,自己又有太子侍读的头衔,被太子抓着作陪还算情有可原。乾清宫却是后宫中的后宫,怎么能随意留宿!

这要是叫朝臣们知道了,可不得使劲戳他脊梁骨!就算瞒过了包括言官、史官在内的所有朝臣,后宫还有那么多內侍、宫女,难保不会说出去。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不行,我不能弄个“以色侍君”的黑锅给自己背。

苏晏打定主意,绝不留宿后宫,可又不好直接抗旨,于是做出感激模样,说道:“皇爷不必担心,臣脚程快,定能赶在下钥前出宫门,误不了事的。”

皇帝留他,除了想与他再多独处些时间之外,也存了试探之意,希望能往暧昧之上更进一步。可惜苏晏并无此意,甚至还从眼神中透出隐隐的忧虑与困惑,皇帝也只好在心底默叹一声:火候未到,急不得。慢慢发酵,经久的陈酿才更香。

他正要开口让苏晏告退,却听殿外太子的声音,炸雷般叫道:“父皇!儿臣来给父皇请安!恭请父皇圣安!”

暖阁外,蓝喜忙不迭地劝阻:“小爷,唉哟小爷!可不能这么乱喊乱叫,坏了宫里的规矩不说,万一惊扰了皇爷可如何是好。”

朱贺霖心道:父皇要是真在做什么会被我惊扰的事,那我还嫌惊扰得不够呢!

他扯开嗓子还想再吼几句,却见暖阁的门蓦然打开。

苏晏一脸无语地迈出门,在朱贺霖惊喜的表情中,从內侍手中接过个大包袱,往朱贺霖怀里一搁。

朱贺霖两手团抱着,问:“什么东西?”

苏晏答:“臣送给小爷的年礼,回去拆开慢慢看。臣告退。”

“哎,你等等!走那么快做什么?这才说几句话你就走?简直目无小爷!”朱贺霖吱吱哇哇地追上去。廊下,两人身影渐渐远离了乾清宫。

待到走远了,朱贺霖才压低嗓音,对苏晏道:“幸亏你出来得早。”

“怎么了?”苏晏赶门禁,脚步不停。

“我方才见,卫贵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在乾清宫附近探头探脑,想必是她留下的耳目。你陪父皇用过膳后,关门闭窗独处那么久,又把宫人们都赶到殿外,任谁不会怀疑?

“万一卫家又指使同党,或者写举报信给言官,或者去太后那里乱嚼舌根,你就惨了!等年假一结束,你就会面对朝堂上劈头盖脸的辱骂和弹劾。”

苏晏转头看着太子,微微一笑:“凡事留心眼,厉害了我的小爷。”

“当然。”朱贺霖得意道,“也不看小爷多聪明。她盯着我,我还盯着她呢!今日父皇把她和其他三妃都撵回娘家去了,又在傍晚召你进宫,我就担心父皇对你有不——”

“尾巴可别翘上天。”苏晏一把捂住太子的嘴,拖着走,“去给我安排个轿子,皇宫太大,我腿都要走断了。”

朱贺霖拉开他的手,气愤道:“大胆!怎么跟小爷说话的,尊卑不分。”

“是是,臣不对,换个说法:臣身体文弱,不耐久走,求小爷赐轿,好赶在下钥前出宫。”

“这还差不多……急着出宫做什么,东宫殿里少你一张床?”

“太子殿下即将选妃,不是小孩子了,再让外臣留宿东宫,哪怕是侍读和玩伴,也十分不妥。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朱贺霖不高兴地撇嘴,“你一开始满嘴‘殿下殿下’,就是在打官腔,故意拉开距离。知道啦,不用一再提醒我选妃的事,小爷烦着呢!”

苏晏笑道:“烦什么,选朵温柔美貌的解语花常伴身边,不好么?”

朱贺霖反问:“那你呢,你怎么不选解语花,选了根狗尾巴草?”

苏晏噎了一下,替荆红追正名:“阿追才不是狗尾巴草。他是、是……”

“茅坑里的石头!”

“呸,他是鸟不达。”

“什么玩意儿?鸟不大,真的?”

“是鸟不达!一种热别耐旱的植物。平时看着像几丛不起眼的枯树枝,浑身长满刺,鸟都没地儿落脚。但只要洒点水,就能开出极艳丽的红花。”

“——那到底大不大?”

“大。”

“——好哇!还说只是亲个嘴!这都摸过了!”

“摸个屁!你说你堂堂一国太子,脑子里整天都装着什么鬼东西!”

“小爷不许你骂自己是鬼东西。”

“……”

“怎么不说话了?”

“我谁都骚不过,还是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