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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见过显祖皇帝?”

马车在正午时分的街巷中驰行,车厢内,苏晏问沈柒。

沈柒摇头:“显祖皇帝在位时,我尚未出生。”

苏晏道:“我见过。显祖皇帝的画像挂在太庙中殿,朱贺霖还是太子时,在那里跪过神牌。”

沈柒不知他为何忽然提到显祖皇帝的画像,但知道苏晏不会无的放矢,所以用专注的眼神看着他,继续往下听。

苏晏陷入短暂的回忆,似乎在脑海中勾勒着什么,喃喃道:“我们并不需要去证明太皇太后的清誉。”

沈柒微微挑了挑眉,是个疑问与鼓励的表情。

苏晏朝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随着思路逐渐清晰,气定神闲的光彩又回到了脸上:“我的意思是,那老女人有没有偷情,其实与景隆帝是否正朔,并无必定的因果关系。也就是说,我们无需证明她的忠贞,只需要证明她儿子的血统就够了。”

沈柒思索了一下,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图,便问:“如何证明是显祖皇帝亲生?无法滴血认亲,且景隆帝与豫王的长相都肖似太皇太后,几乎没有其父的影子。”

“儿子没有,孙子有啊!”苏晏笑道,“你大概没有听说过这个词——隔代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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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华多紧紧跟在苏晏身旁,却又忍不住地左顾右盼,富丽堂皇的宫殿令他感到有些眩晕。

那些庄严高耸的门楼、层层而上的白玉石阶,甚至琉璃瓦屋脊在阳光中反射的光辉,都让他不禁怀疑已身在天国——异教徒的天国。

苏晏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这个瘦条卷毛的西洋帅哥,哂道:“不必紧张。”

爱华多:“我、我没紧张。”

苏晏:“你走路都顺拐了。”

爱华多:“……”

爱华多犹豫再三,低声问:“你们的皇帝陛下会不会很……严厉?回答他的问话时,要注意什么?”

苏晏笑了:“像对我说话这样就可以了。不过,礼仪不能少,你至少得拿出觐见斐迪南三世的态度来。哦对了,你来大铭之前,统治那不勒斯地区的可能还不是他,现在是了。”

爱华多震惊:“你、你知道我的家乡,还知道国王陛下?”

对啊,“统一的西班牙”的第一任国王,稍微认真点学过欧洲史的都知道。以及,你们意大利果然是当“附属”当成了历史传统。不过中世纪欧洲势力划分乱七八糟,各种亲属关系混乱不堪,谁选修历史谁牙疼……

苏晏在转念间已经吐了好几个槽,面上却露出淡定微笑:“我大铭虽坐拥中原,却目存世界。下官不过是个多读了几本书的文人,对当今诸国形势略知皮毛而已。”

这叫“略知皮毛”?还有,你这地位,也好意思自称只是“文人”……爱华多有些无语。

他已经知晓苏晏的身份,类似于王国的“副宰相”,只是没想到如此年轻与俊秀。不知他们的皇帝陛下,又是何等模样?

爱华多不再发问,又走了一段长廊,穿过圆月门,终于在一座充满异国风情的花园中,见到了现任的铭国皇帝。

——与他们的副相一样年轻,但男子汉气概更足些。譬如此刻,皇帝陛下就在湖边的空地,用弓箭射吊在柳梢上的小铃铛,箭无虚发,每一箭射出去,都伴随着铃铛清脆的声响。

皇帝陛下见到他,似乎很高兴,甚至还很热情,把弓一搁就走过来。

爱华多受宠若惊地抚胸鞠躬,犹豫着要不要再隆重点,行个单膝跪礼,却见皇帝陛下从他身边快步走过,衣袖带起一股清幽提神的香气,似乎压根就没看见他,直奔着副相去了。

皇帝不仅握了副相的手臂,查看过他脖颈处结痂的伤口,还问他等会儿能不能留下来陪膳。

爱华多站在他们旁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有点尴尬地后退了几步。

他踩到石子弄出的动静,才使得皇帝转过脸来,充满审视与探究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竟犀利得有如刀剑,令他心凛了一下,感觉这位铭国皇帝也许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年轻没经验。

“宫里已经有几个会教异国语、弹西洋琴的大胡子西夷人了,这个年轻的会些什么花样?”朱贺霖没觉得西夷人稀奇,很快就收回眼神,语气轻松地问苏晏。

苏晏道:“他会画画儿。”

朱贺霖错愕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朕也会画画儿。爱卿若是喜欢,想要多少幅,朕就能给你画多少幅。”

你只会画春宫,有本事像你爹那样正儿八经学学国画啊!苏晏忍住抽他的冲动,解释道:“西洋画的技巧殊不同国画,叫做油画,画人物肖像尤其逼真,小爷不妨看看。”

他朝爱华多递了个眼神,后者连忙将带来的油画展开。

朱贺霖一看,果然风格迥异,画像上的人物头脸也不知怎么弄的,如揽镜而照般逼真,连皮肤上的纹路与斑点都清晰得很。看着这名官吏的画像,好像其人就在眼前。

“为何这西洋的油画,画出的人脸不是平的,五官高低竟能如此凸显……”朱贺霖很是新奇地琢磨起来。

爱华多见他颇感兴趣,当即也兴奋起来,用词不达意的大铭话努力解释起了绘画中的透视原理。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朱贺霖很爽快,同时也是很不以为意地说:“行了,你的画有意思,留在宫里画院当个画师,就授个……文华殿待诏罢。”

宫廷画师!还有官衔,意味着有俸禄拿!瞬间摆脱了四处推销卖画的困窘境地,爱华多喜出望外,连连鞠躬致谢,最后还单膝跪下,牵起龙袍下摆亲吻,大声发誓:“为皇帝陛下效忠!”

朱贺霖有些吃惊,嫌弃地把袍角从他手里扯出来:“有心效忠是好,但君臣有别,臣子不可冒犯君王,你得多学学大铭的礼仪。”

爱华多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尘土,想起方才皇帝陛下一见副相,不仅握了他的手臂,还把自己的手有意无意地放在他的肩膀与腰身上……莫非铭国的礼仪是臣子不可冒犯君王,但君王可以随意亲近臣子?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在皇帝与副相之间游移,觉得大铭礼仪的尺度弹性有点大。

苏晏被这眼神看得牙疼,便将爱华多撂在一旁,对朱贺霖道:“我不是带他来讨官职的,而是来给小爷与皇爷,以及显祖皇帝画肖像油画的。”

“给父皇与皇祖父?”朱贺霖有点意外。

苏晏点点头,后退半步,仔细端详朱贺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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