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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千杯不醉的,哪有酒气——”

豫王不由分说拉苏晏下台阶。荆红追上前阻拦,豫王目光凌厉地看他。

苏晏无奈地对荆红追笑笑:“阿追,你回屋等我吧,我陪将军散散心,一会儿便回来。”

荆红追并不认为豫王此刻只想散心,他能从对方的铠甲与战袍间闻到熟悉的气味……那是一种被情与欲所催动的侵略性的气味。

……熟悉得如同自己身上的气味。

荆红追定定地注视苏晏,用他那冷亮如泉中浸剑的声线问道:“大人真不用属下陪同?”

豫王握在他胳膊上的手紧了紧,像个无声的恳求。苏晏心一软,答:“没事,要不你就在这儿等我,顶多半个一个时辰。”

豫王拉着苏晏上马,同时朝微生武使了个眼色。

微生武见将军目光掠过荆红追腰间佩剑,顿时心领神会,大声道:“听说荆红侍卫乃是用剑的高手,我平时也使剑,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请教剑术,还望荆红侍卫不吝赐教!”

说着又转头招呼众将:“这可是将军亲口认证的武学宗师!你们这辈子见过几个宗师,还不快过来瞻仰瞻仰?”

众将无一不是疆场拼杀出的高手,闻言有的不服,有的手痒,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

“某也想向荆红宗师讨教剑术!”

“愿请指教!”

“挤什么?妈的一点规矩没有……一个个来!”

边堡的大门缓缓打开,火盆照亮的范围之外,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冬夜的星空在头顶照耀。

苏晏骑一匹驯顺的白马,听着身后逐渐远离的喧哗声,有点不放心:“叫你的手下别动真格的。”

豫王抖了抖缰绳,黑骐瞬间提速,冲出边堡大门。他挑眉问道:“怎么,担心荆红追双拳不敌四手?”

“我是担心阿追下手太重,明日你就成了光棍元帅,麾下一个将领都没有了。”

呼啸的风将豫王的声音吹送到耳边:“你觉得我与荆红追对战,谁输谁赢?”

苏晏笑起来:“我也曾问过阿追这个问题。”

“他怎么说?”

“他说……我不告诉你,你自己去问他。”

“他吹嘘自己能打赢我,是不是?呵,也就敢在外行人面前吹,来日战场上与我一决胜负?”

“朱槿城,我第一次发现,有时候你比朱贺霖还幼稚。”

“你很挂念我大侄儿,睡过了?”

“……朱、槿、城!”

豫王呵呵诮笑:“那个生瓜蛋子想是什么都不懂,你拿从我这儿学来的两三成本事,就足够教他了。他有没有哭?”

苏晏气得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就要回去。

豫王用精湛的骑术别住了他,哂道:“不逗你了。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苏晏用表情告诉他:不稀罕!

“真的,没骗你,这会儿出发,拂晓时分正好到达。”

苏晏想来想去,觉得既然出来了,不妨再给他点面子,便说:“那就去看看。路上你要是再没个正形,我就带阿追回京城。”

“不监军了?不担心我通敌,或是谋反?”

“龙椅又不是我的,你谋不谋反我担个什么心!”

“你想坐?我可以帮你。”

“我不想坐。”

“天底下没人不想坐那张龙椅。说真的,陛下若有此意,臣必竭尽全力,举兵助陛下登基。”

苏晏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就要回去。

豫王再次驱马别住了他:“你再这么任性,天亮就到不了了。”

苏晏气得手痒。“你靠过来点……再近点……头低一点……”他一巴掌就往豫王后脖子上呼,“别特么胡说八道,万一给朱贺霖听见——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豫王脖子上挨了一下,拍蚊子似的不痛不痒。他趁机抓住苏晏的手腕,另一只手掌兜住了对方的后脑勺,收敛笑容,肃然地沉声道:“你也知道他不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是大铭的皇帝。一个皇帝若想当明君,必须没有年龄、没有喜恶,甚至没有小爱私情,有的只是立足于江山之上的利弊权衡、轻重取舍。

“清河,你要小心,不是所有皇帝都能像我二哥那般,为了情义两全而极尽克制……二哥压抑得太久,这股暗火把他自己烧融了……但朱贺霖不像他父亲,他的火是烧向身边人的。”

苏晏万没料到,豫王这么一个不争皇权的人,对于帝王之道竟看得透彻,说得切骨。

他慢慢地吐了口长气,真心诚意地说:“槿城,我选定了,就是他。”

选定了什么,辅佐的君主、效忠的伴侣,还是兼而有之?豫王不愿再问。

至少此时此刻,他所爱之人就在身边,在掌心里。而对方的心中未必没有属于他的那份重量。

——倘若有缘能做一对相悦的情人,或许也不错?豫王苦中作乐地想。

“走吧。”豫王放下手,又恢复了洒然神色,“天就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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