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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两人之间毫无避讳的距离,还是对方极亲密的举动,都透出一股“绝不是上司与下属这么简单”的诡异气息。苏彦脑子里有些懵圈,心想:难道偷火镰的那个并非原主的姘头,这个才是?

在荆红追的手摸到他的腿间时,苏彦下意识地夹住双腿,尴尬万分地说:“大哥,过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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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帽子是北漠迎亲的习俗之一。在迎亲路上,来娶亲的和去送亲的,两拨人纵马奔驰,互相追逐,都想争先抵达成为优胜一方。为了阻挠新郎,这些送亲者会想方设法去抢新郎的帽子,或用马鞭挑到地上,迫使新郎下马去捡,以影响他的行速。而新郎的接亲队伍则互相掩护,百般阻止对方抢走帽子,一路上双方追赶嬉戏,十分热闹。

阿勒坦没下令取消这个习俗,于是队伍行到路程的大半,刁帽子的人来了。不是几个、十几个,而是乌泱泱一群骑兵,边呼喝嬉笑着,边朝着圣汗的迎亲队奔驰而来,来回几下直接把队伍冲散了。

这些人既是奔着阿勒坦头上那顶系了貂尾的金锦暖帽来的,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仗着马术精湛,立在马镫上侧身来抢的;有手持马鞭,伸长了胳膊来拨的;有用小布包作为箭镞的弓箭来射的……简直无孔不入。

阿勒坦大笑道:“谁能近我身三尺之内!”

斡丹为首的护卫队当即也应对起来,纷纷紧追着阿勒坦,驱马去挤开上前刁帽子的骑兵们,更有甚者,在双方错身时故意用力推搡,想把对方推下马背去。

笑闹得越厉害,意味着婚礼越是受人欢迎。眼见双方从赛马抢帽子,发展到彼此肢体对抗,隐隐带了点火药味,阿勒坦没有喝止,而是策马纵情狂奔,似乎想甩开两边人群,抢先抵达王城。

“阿勒坦——”斡丹叫道,“等等我们!”

刁帽子的骑兵们有意无意地,将迎亲队伍分隔成了几个小块,一味以马术往来纠缠,不放他们走脱。斡丹有点急了,但毕竟是婚俗,这些来刁帽子的按理都是各部首领麾下的亲兵卫队们,不好在喜庆日子与他们真个翻脸,以免好好的婚礼弄得难堪。

阿勒坦一骑当先,逐渐远离了队伍。这时四下又飞驰过来好些精骑,靠近后,其中右侧一人在马背上抖出长绳套索,朝阿勒坦头顶抛去。

套索临头时,阿勒坦伸手稳稳地抓住,朝右侧那人似笑非笑地大声道:“准头可以,力道弱了。”

与此同时,左侧的一人也抛出了长绳套索,阿勒坦同样伸出另一只手抓住。

此刻他仅以双腿控马,却稳如平地。

左右两名骑兵突然抖动长绳,一圈圈缠住阿勒坦的手腕,而后方几名骑兵趁他双手被锁,同时出手甩出长绳,准头惊人地打掉了他的帽子不说,套索更是直接勒住他的脖颈,猛地收紧。

其余骑兵立刻弯弓搭弦,将箭杆上裹的布团摘掉,露出藏于其中的锐利铁镞来。

来了!阿勒坦大喝一声,双臂用力,瞬间将左右两侧的骑兵从马背上拽落下来,在沙地上滚成团。随即把手臂上缠绕的长绳甩成了两条挥舞的长鞭,狠狠抽打向飞来的箭矢,将之一支不漏地格开。

身后骑兵用力拽他脖颈上的套索。阿勒坦上身后仰,骤然放慢马速,后骑控马不及猛蹿上前,被他一鞭抽落地面。旋即他飞快拔出插在腰间的匕首,往脖颈上轻轻一抹。

这一抹的角度与力度都控制得极为精妙,轻易割断了颈间绳索,而未伤及皮肤,当然也要归功于苏彦的这柄匕首吹毛断发,锋利无比。

转眼之间,阿勒坦从几乎必死的局面中摆脱出来,短时占据了上风。

然而包围他的骑兵越来越多,各个长刀利箭,彻底撕破脸皮向他扑来。阿勒坦因为接亲,身上除了一柄作为配饰的匕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能纵马闪躲。

眼见要被合围,他曲指在唇间打了个唿哨,头顶上空盘旋的一只海东青闻声而降。

于是游荡在外围的数千名王帐骑兵便如得了信号一般,朝着海东青降落的地点驰援,马蹄隆隆声如滚雷过天际,在荒原上卷起一片沙尘。

围攻阿勒坦的数百人马不料竟有伏兵,这才变了脸色,高呼着“阿卜、阿卜”,纷纷夺命四散。

王帐骑兵如海潮向他们卷去,很快像吞没暗礁一样,瞬间吞没了他们。

一名将领飞驰到阿勒坦身边,急问:“圣汗没事罢?”

“没事。抓一批活口,拷问出背后指使者,其余就地格杀。”阿勒坦调转马身,回头去捡拾掉落的金锦暖帽。

掸着貂尾上的灰尘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我先赶去王宫,你通知斡丹带人迅速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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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不仅受了刺激,还摔了脑袋,又落入敌手受尽折磨,以至于对他最信任的人都充满了防备,连“阿追”也不叫了……荆红追心疼之余又有些酸楚,一把将苏彦打横抱起:“走,我带大人离开这里。回去我们再找大夫。”

苏彦下意识挣扎了几下,奶茶杯子差点打翻,连忙伸手进去捞出那颗蜡丸——因为在温水里泡过,蜡衣变得有些绵软,捏在指间令人担心内中的毒粉会不会突然喷挤出来。

看苏彦一脸头疼样,荆红追问:“是夜不收的毒药?”

苏彦叹气:“我不会杀人,更不可能杀阿勒坦。”

荆红追知道苏大人虽然公私分明、极有主见,有时却容易心软,尤其对方拿着豁出性命的架势,一边施恩一边卖惨的时候——譬如那个疯狗一样的沈柒。至于这个阿勒坦,毕竟是敌酋,他更不愿大人与之有任何牵连,故而说道:“大人把这蜡丸给我,我来处置。”

苏彦犹豫了一下,想把这个不祥的玩意儿甩掉,又担心自己轻信,给这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灰衣剑客助纣为虐。

荆红追从他手中轻易取走蜡丸,无奈道:“大人就算再懵憕,总不会连我都信不过。”

苏彦想来想去,觉得想要摆脱眼下左右为难的局面,或许还真得借助这第三人的力量,至于对方究竟怀着好意还是歹心,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的武功似乎很强,我会一招连环踢,是不是你教的?挺厉害的。”他凭着一点模糊的印象,不太确定地问。

荆红追抱着他走到窗边,闻言低低一笑:“大人逗我呢。我只教了招式要领,这个‘厉害’其实是大人自己对着树干踹出来的,把家中院子里不少树都祸害过了。”

苏彦这下放了一半的心,知道对方是真的跟原主关系匪浅,应该不会害他。于是拍了拍荆红追的肩头,说道:“你放我下来,我去找条绳子绑在窗台上。”

“不用,大人抓紧我就好——”

话音未落,殿门被猛然撞开,一群阿速卫气势汹汹地冲进来,边用北漠语喊着“放下可敦”,边挥舞着弯刀朝荆红追扑去。

原来苏彦叫喊的那一声“来”还是惊动了殿外的守卫。开始他们听的不甚分明,只一个字音,也不知可敦是什么意思,问过头目后,头目不好擅闯可敦的寝宫,又叫个侍女来进去探看究竟。

侍女推不开反闩的殿门,侍卫们这才惊觉出事,用力撞了进来,觌面就见一名灰衣蒙面人劫持了可敦,打算跳窗而走。于是他们奋不顾身地冲上前解救可敦,另派了个侍卫骑马飞驰出宫,去向圣汗通风报信。

此时此刻,阿勒坦解决了在半路上袭击他的一伙叛兵,正快马加鞭赶往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