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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红蕉独自坐在软禁她的闺房内,表面看着沉静,心底却充满了忧思与愁苦。她是绝不可能投敌叛国的,故而王辰给的一天一夜考虑时间就成了漫长的刑期,使她在必死的结局到来前反复煎熬。

惊魂未定的婢女被放进屋子,劝她多少进些水米。

阮红蕉缓缓摇头。忽然心念微动,脱口道:“问他们肯不肯给我几条活鱼,我亲自料理。”

婢女传话完,王辰听了觉得有点好笑——没胃口用膳,倒有兴致下厨不成?于是还真给了三四条鲜鱼,连水桶一并搁在厨房里。

阮红蕉下楼,在守卫们的注视下进了厨房,动作娴熟地杀鱼、烹鱼,煎炸炖蒸,半个时辰内就置办出了一桌全鱼宴。

她坐在厨房里下人用餐的简陋方桌旁,摆下两副碗筷,一副给自己,一副放在对面的空位上。然后每道鱼都夹了一筷子,放进对面坐位的空碗里,默默说了声:“高大人,这是奴家最后一次为你做鱼了。日后,若是有幸能等到少爷或是高大人你,为奴家收尸,也算没白来人世一遭。”

恍惚间,那位貌不惊人的锦衣卫校尉——如今已是总旗了,却依旧态度温和——正坐在对面的空位上,朝她笑,笑里带着点紧张与期待。

待到高大人凯旋,奴家为你烧一桌的鱼。

清蒸、糖醋、红烧、煎炸……就这么说定了。

阮红蕉在这个珍贵回忆的幻影中,含泪微笑起来。

枚园外的一条暗巷,三名小贩打扮的锦衣卫校尉躲在散乱的箩筐后密谈。

“园子内外守卫森严,很难潜入。”

“就算趁夜潜入,也没法在不惊动王氏兄弟和乱军的情况下,把阮老板安全带出来。”

“不行,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智取也难,咱们人太少,怎么看怎么像鸡蛋碰石头……回京城求援的兄弟怎么还没消息,高大人知道这事儿了吗?”

“也许已经在赶来的半路上了,我混在难民中逃出城去接应。这里你们两个继续盯着,倘若阮老板被押赴刑场,哪怕鸡蛋碰石头,也要硬着头皮救人,记住了!”

三人达成一致后,其中一名小旗设法逃出四处冒烟的城郭,杀了个义军巡逻兵,抢了马向北狂奔。

跑出二十里,见通往永清县方向的道路上出现了一队疾驰的人马,看打扮像运货镖师或是商队护卫,但小旗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

他心弦一松,迎上前叫道:“高大人!”

带队的果然是高朔,甫一见他就急着问道:“阮姑娘如何了?”

小旗回道:“被囚在园子里,与贼首作一处,也不知眼下情况如何。”

“与贼首作一处”这几个字听得高朔心如刀绞,咬牙道:“我恨不得即刻举兵冲入城中,一刀杀了王五王六,把阮姑娘救出来!然而……”他深吸口气,咽下冲动,下令,“全员在此下马,去旁边山坳林子里等待至天黑,再按计划,一半换上乱军衣物,押解着另一半俘虏,混进城去。”

与此同时,另有两支传讯的锦衣卫缇骑,怀中揣着皇帝亲手所书的密令与印信,一支驰往霸州西南方向的雄县,一支奔赴霸州东南方向的三角淀水师训练营。

天黑时分,才停歇了一天的春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且越下越绵密,看着又是彻夜不停的模样。已夺回雄县的戚敬塘正在整军,准备兵发霸州,在与一队突来的锦衣卫密谈过后,忽然改变了行军方向。

“将军,我们不打霸州了?据探子回报,王武王辰两个人可都在霸州,再迟一步,怕是又要跑。”心腹亲兵不解地问。

戚敬塘率部马不停蹄地赶往猫儿湾与大清河的交汇处,感慨道:“打,但是要配合着打……唉,这么个‘好差事’怎么就落在我戚某人头上了?这万一……罢了罢了,舍命陪圣人吧!”

什么圣人?孔圣人和孟圣人早就作古了……亲兵不明其意地挠了挠后脑勺,浑然忘了,还有一种身份特殊的人物,也会被历代百姓称为“圣人”,那便是当朝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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