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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好嘛,对不起,以后一定注意。”

曹洋说明天就走,而且已经订好酒店。叙城也没什么景点可逛,为不打扰人家情侣,黎棠打算请客吃完饭就闪人,明天再送他俩去车站。

到地方,顺着服务生的指引进到KTV包厢,进去后黎棠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蒋楼。

意料之中,难免还是有些遗憾。

刚开场,好几名同学围在点歌台那边点歌,不喜闹腾的黎棠挑了最远的位置坐下,屁股刚挨着沙发,就听见苏沁晗的声音:“蒋楼呢,你不是说他这次会来?”

霍熙辰支支吾吾:“楼哥跟我说到时候看情况,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空过来……”

也许是习惯了,这回苏沁晗没发脾气,拎起包包起身就走。霍熙辰跟在后面追出去,不一会儿蔫头耷脑地返回包厢,显然又在女神那儿吃了瘪。

偏偏还有人上赶着触霉头。李子初从点歌台那边的人堆里探出脑袋:“给你点了首《败将》,会不会唱啊?”

《败将》,知名备胎歌曲,其中有一句歌词很贴当下的情境——是我沉浸在某种氛围,笑自己那么卑微。

霍熙辰当场炸毛:“不唱!不会!你爱唱就多唱几遍!”

李子初耸肩,摆出“不识好人心”的表情,扭头把这首歌置了顶。

开局就是一首苦情歌,包厢里气氛一时低迷。

倒是曹洋,凭着自来熟的性格,很快跟黎棠的新同学们打成一片,一会儿随机挑一名幸运同学合唱,一会儿捧着果汁到处“敬酒”,很快就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当听说霍熙辰参加过选秀,曹洋一拍大腿:“我也参加过,首都区的海选。不过也被刷下来了,我觉得他们根本不管唱得好不好,都是看脸选的!”

霍熙辰找到知音,也拍大腿:“对,我也这么认为!”

“当时要是我哥们黎棠去了,说不定就被选上了。”

听到曹洋对黎棠的颜值表示肯定,霍熙辰轻嗤一声,目光看向黎棠的同时,扫过他旁边坐着的李子初。

“他去恐怕也够呛,要说颜值,还得看我们楼哥。”

一旁已经加入女生堆嗑上瓜子的李美琪插话道:“刚就听你们一直说什么龙哥龙哥的,龙哥是谁呀?人在这儿吗?”

周东泽被逗笑了:“什么龙哥,又不是武打明星。是楼哥,蒋楼,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

“叫龙哥也没毛病啊。”隔壁班一个方脸男生接话,“他不是耳朵听不见吗?聋子可不就叫聋哥。”

男生拿了话筒,因此音量颇大,足够包厢里的每个人听清楚。

大约有五秒,全场静默。

在座的同学眼神各异,紧接着开始掩唇低声交谈。

再正常不过的状况,毕竟就算蒋楼的人缘是公认的好,一千个人当中也必然会有一两个讨厌他的。

遑论有些人是出于从众心理表面上和大家一样,私底下说不定已经看他不爽好久了,尤其是在雄竞现象严重的理科班——学校里的漂亮女生就那几个,一半以上追着蒋楼跑,世界上是没其他男人了吗?

已经有人噗嗤笑出声来,附和方脸男生:“聋哥……名如其人,还挺合适。”

言语间不无恶意。

黎棠瞥那人一眼,隔壁(2)班的,之前在球场上碰到过。方脸那个好像是他们班体育委员。

从来不当出头鸟的黎棠都觉得他们说的话过分,稍作酝酿,正要开口,那头的霍熙辰已经等不及地抄起话筒:“背后嘲笑别人算什么本事?”

方脸男生抬杠:“当着他的面我也敢喊他聋哥,反正他也听不清。”

“你放屁!”

“没你臭,你个狗腿子跟屁虫!”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蒋楼的狗腿子!”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眼看就要打起来,两边的同学自发地上去拉架,包厢里乱作一团。

黎棠被他们吵得心烦,话筒发出的尖锐鸣响让他的脑袋几乎炸开。

他碰了碰在外围凑热闹的曹洋:“我去下洗手间。”

便捂着耳朵自人群后方穿过,拉开包厢的弹簧门。

迈步出去,侧身向左,黎棠身形一顿,眼睛倏然睁大。

包厢外面,蒋楼抱着手臂,身体后仰靠墙,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你怎么、不进去?”黎棠听见自己说。

蒋楼稍稍偏头,看他一眼:“没来得及。”

“……”

看来是都听到了。

黎棠咽了口唾沫。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更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

要解释吗,关于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像霍熙辰那样站出来大声指责那两个人?

该怎么解释,马后炮总显得虚伪,蒋楼会信吗?

正想着,蒋楼站直身体,往左手边洗手间方向走去。

黎棠忙跟上去:“他们那些人还没长大,幼稚得很,说话不顾及别人感受,你、你别放在心上。”

说完,黎棠自己先愣住了。

下意识的反应不作假,他脑子还没想清楚,语言系统已经做出选择。

——想安慰蒋楼,不想他难过。

而蒋楼的关注点莫名跑偏,笑了笑,说:“看来你已经长大了?”

黎棠起先惊讶于他还笑得出来,再一琢磨,这多半是强颜欢笑。

“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蒋楼说,“你都让我别放在心上。”

走进洗手间,蒋楼拧开中间洗手盆的水龙头,任由哗啦啦的清水流淌过指尖,手背。

黎棠站在他右侧后方,从镜子里看见他垂首,眼睫遮盖瞳仁,台盆上方的镜前灯将他的脸照成一种几无血色的白,与之相反,他唇角很浅地上扬,是亲和的、从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笑。

忽然觉得自己离他近了一些,无论是物理上还是心理上。黎棠想,毕竟我是唯一一个去过他家的同学。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小气记仇的人,但是,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不生气吧。”

冲着水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蒋楼明白了——他在试图和我共情。

共情。

和我。

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蒋楼问:“你怎么知道?”

离卫生间近的包厢突然有人吼了一嗓子,黎棠没听清,上前一步:“什么?”

“没什么。”蒋楼说。

洗完手关上水龙头,蒋楼抬眼,看见镜子里的人。

那眼神,平静而冰冷。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种人?